主心骨没了话语,秉琦深知自己在秉砚州面前根本不够看,即便心里再气也不敢再造次,只得恨恨的同自己的女儿对视一眼,委曲求全的好生安慰母亲:“妈,您别气,咱们回房歇会儿吧。”
老夫人求之不得,哪里还敢再看秉砚州,沉声“嗯”了一下,被母女两推着回房去了。姜祁止注意到,秉琅依旧一言不发,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也走了。
花园里只剩秉砚州三人和秉自谨夫妇。
单独跟秉砚州相处秉自谨两人显然不乐意,也不犹豫,直接带着夫人毫不犹豫走了。
“哥哥。”人都走完,秉晚末才敢出声。她身体颤抖显然还在后怕,秉家人都不是善茬,她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却每次都很害怕,还好有哥哥在!
秉砚州神色依旧平静,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摸了摸秉晚末的头:“没事。”
接着又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姜祁止,温声道:“我带晚末去见老爷子,可能需要点时间,你不必跟着,要是无聊可以随处逛逛,哪里都行。”
“好。”秉砚州这话等同于吩咐,姜祁止自然不会反对。待到秉砚州把秉晚末带走,花园里空无一人,决定遵从秉砚州的话四处逛逛。
秉家占地面积很大,姜祁止原本以为佣人应该也会很多,没想到一路走来,反倒只看见零星的几个下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正在修剪花枝的管家程伯。
看见姜祁止,程伯收起自己的园艺大剪子,微笑着向她问好:“姜小姐。”
“哎,程伯。”对待态度温和的程伯,姜祁止很有好感,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她姓姜!
秉家主宅绿植很多,整个宅院光是绿植的占地面积大概就有一半多,且种类多样看上去生机勃勃,跟建筑却不是很搭。
姜祁止对绿植的见识不多,有许久种类的植物都叫不出口,甚至还有一些连面都没见过看上去眼生,偏偏程伯现在正在修剪的绿植她认识,是比较适合用来做篱笆的常见法国冬青。
“姜小姐你先随处逛逛,少爷出来了我会知会你。”程伯对这个跟在秉砚州身边年龄看上去跟少爷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一方面是姜祁止长的耐看,虽然面相看着不好相处,但依照他多年的看人经验,知道这是个好姑娘。另一方面是,她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小姐之外第一个跟在秉砚州身边的女人。
说她只是单纯的保镖,别人或许会信,程伯却不会。秉砚州的能力他很清楚,绝对不是需要贴身保镖的人,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程伯欣慰自家少爷终于开窍,心情不知不觉就好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也总算精神了些,姜祁止也发现了,心里疑惑,不过她没立场问只好顺着程伯的意思道:“那好,我这就去了,多谢程伯。”
她说这话时带着些期待,这里毕竟是秉砚州兄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还是有些好奇的,答话时无意间笑了下,被程伯看在眼里,了然于心。
谢过了程伯,姜祁止就沿着宽阔的大路一路看风景逛到了后院。
后花园是秉家种绿植最多的地方。其间高大的树木不少,绕着围墙边缘种了一圈,看上去隐隐有些遮天蔽日的架势。
后园儿很安静,因为面积过大的缘故,其实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难得的是,整个后园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竹子。今日温度有些高,姜祁止不是个怕热的人,走到竹林里却也感觉到一丝丝清凉,因为闷热儿显得烦躁的内心一下就平静下来。
她不自禁穿过竹林往里走去。还未到午饭时间,秉砚州交代让她自己随意逛,她便也不拘束,随心而走。终于,在走了挺长一段时间后,她到了竹林的尽头,赫然发现前方竟然是一处水源,顿时惊喜不已!
就着清澈的水源,姜祁止洗了把手。末了,又忍不住双手捧水敷了敷脸,这才终于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脸色压了回去。脸色透过水面倒影,看上去洁白无暇,十分好看。
她心情愉悦,想着自己过来也有段时间了,万一秉砚州提前出来了要找她就不太好了,便打算这就回去了。
还未再次进入竹林,姜祁止突然眼尖的瞥见不远处沙堆旁边,有个穿黑色衣服的身影背对着她蹲在那边,双手动作着好像在干些什么。
她顿时一惊,那人太过安静,不知道在那多久了,可怕她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人的存在!
这样想着,姜祁止就有些好奇,控制脚步声轻轻靠近那人打算一探究竟。
越走近她就越觉得那人眼熟,同时在心里揣测他的身份,那人也一直没有察觉她的动作,依旧忘我的干着他自己的事儿。
终于,姜祁止来到了他身后,这才看清,蹲在地上的黑衣男人在玩沙子!
也不能说是玩沙子,因为姜祁止在看清这人在干什么的同时,也终于把这人的身份认了出来,竟然是秉砚州姑妈那存在感极低的儿子,秉琅!
这可真是凑了巧了!姜祁止对这孩子很好奇,要说这秉琅也挺大一个人了,不太可能在这里玩沙子,那他这是在干嘛?
姜祁止不动声色地站在秉琅后面站了许久,浑然忘了要回去的事。
这越看,姜祁止就越好奇,她其实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怎料对方过了这么久愣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她眼睁睁看着秉琅拿手指在粗糙的沙面上画着画。画完一个图案,用另一只手把沙抹平,再接着画,一直重复。就姜祁止站在这的一会儿功夫,秉琅已经画了至少五六样事物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在玩沙子,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姜祁止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看了一会而觉得这样做有些无聊,倒是对他的执着感到有些触动,忍不住问出声:“你在画什么?”
蹲着的人似是没料到旁边多了个人,听见这话下意识一哆嗦,显然被吓的不轻。姜祁止顿觉好笑,以为他会转过头来责备自己,做好了被白眼的准备。却见秉琅的身体只是抖了一下,接着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依旧用自己的手接着线条继续画。
这无视的反应成功把姜祁止气到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这种被人无视的事,她不再问,尴尬的在原地站了一会,见人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顿觉无趣。这便想着回去了,这些出生豪门的人大多都有怪癖,要较真的话,反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于是,她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打算回去。视线却定格在对方正在不停滑动的手指上,愣住了。
下一刻,她猛然蹲下一把拽住秉琅的右手手腕。手中的手腕*十分纤细,摸上去不太像一个成年男性的手,姜祁止惊觉秉琅瘦的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还没等她诧异完,手中的手就开始不停挣扎,秉琅依旧不说话,也不看她。
她敛住心神,用了点力握紧了他的手腕,这才用另一只手强势掰开对方紧攥的手掌。猝然张开的手十指十分瘦削,白得过分的掌心沾染着丝丝血迹!
姜祁止刚才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她要往回走的那一刻,实现无意间瞟到这人手指滑过的沙间,隐隐渗着暗红色血迹!她一下被惊到了,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行动了!
视线移到手指上。果然,刚才秉琅用来画画的食指已经布满划痕。就姜祁止捏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鲜血争先恐后的在他指尖溢出,好些已经滴落在沙面上,看上特别刺眼!
偏偏当事人只低着头,因为力气没有姜祁止大,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挣脱不了,索性不动了,就愣愣蹲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这样,姜祁止有些无奈,按理来说她不该多管闲事。但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也无法放着不管!
“走。”她狠下心一把拽起毫无动作的人,打算把他带回去上药。人很轻易地就被她带站起来,却在她拉着手准备带回去的时候又开始剧烈挣扎,这次不仅是他的手腕,整个人都在扭动,显然十分抗拒!
“臭小子你听话,不然我打死你!”姜祁止被他弄得有些烦躁。自己好心想要帮他,他反倒不领情,也不知道堵在这里画个什么劲,就跟自闭症儿童似的!
等等...
姜祁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卸了手上的力,一把把人执拗低着的头给掰起来。
入眼的是一张特别清秀的脸。皮肤很白,嘴唇毫无血色。被姜祁止这么逼着,他依旧没有要拿眼看人的准备,甚至在被迫抬起头的一瞬间就把眼睛闭了上了!
“你...”姜祁止突然发现,她好像其实没有认真注意过秉琅,不然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张清秀得过分柔和的脸会觉得这么陌生!
“秉琅?”她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声,似乎在确认什么。
却见少年在她喊出口的下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睛。
他眸色很浅,是很好看的琥珀色,看上去有种自带美瞳的效果。他的瞳人偏大,眼型也偏圆,看上去有些像别人家里养的猫儿的眼睛。
然而这双好看的眼睛只是睁开了一瞬。在对上姜祁止的视线后,几乎是下一秒,便又闭上了,让人看不真切。这双眼睛里刚才是慌乱多一些,还是木然多一些...
姜祁止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眼里似乎毫无生气!
“跟我来,别怕!”她心情复杂,抓着人的手却不自觉放的很轻,几乎只是轻轻的搭在秉琅的手腕上。
可是这一次,她很轻松的就把少年拉动了...
拉着人走在竹林里,依旧有微微清风时不时吹过。林间似乎来了群鸟,躲在枝叶繁茂的竹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婉转的歌。感受着手里*到不可思议的手腕,姜祁止惊叹,这孩子明明看上去只有皮包骨,摸起来却能软成这样!
成功带着不发一言的人走出竹林,她转过头想问问秉琅房间在哪,她好带着去上药处理一下伤口。回过头还没问出口,却猛然对上身后人琉璃般的眼睛。
她牵动人之后就一直没注意去看,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只知道这会儿秉琅似乎在打量着她。
“怎么了?”她对秉琅的语气有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秉琅依旧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姜祁止,似乎在心里衡量她的目的。
没得到回答,姜祁止却已经适应,也不再问。想说那你直接带路吧,余光却瞄到一道穿着粉色连衣短裙的身影正拉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往树木茂密的地方走去。
那道身影身上穿着的衣服她很眼熟,她一下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是秉昳!
秉昳偷偷带着一个男人,似乎在私会。
姜祁止没想到自己今天运气这么好!先是碰见秉琅,接着还没走回前边儿,就又碰到了秉昳,而且似乎撞见的都不算什么好事!
看男那人背影看不出什么身份,她不知道秉昳为什么要偷摸着把人带到家里。
想象间,秉昳已经走远。姜祁止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转而看回秉琅。
却见他也盯着秉昳消失的那处看,神色依旧木木的,却让她感觉到了些许情绪。但也只是这么一下,秉琅在姜祁止看向他的下一刻就收回视线,急促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呵。”姜祁止突然就有些感受到秉琅的情绪,觉得好笑。却见秉琅在听见她的笑声后,把头垂的更低了。
“好啦,带我去你房间,我给你上药,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姜祁止忍不住把秉琅当小孩。即使这人是秉琦与那个男人所生的孩子,即便这是一个已经成年身高也高出自己一大截的男性!
秉琅依旧没有说话。然而听了她的话,开始自己迈着腿走在前面似乎要带路。姜祁止很欣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握着秉琅的手腕!
这会儿掌心已经开始冒汗,一直握着男人的手太失礼,她急忙放开对方。一瞬间,前进的人身形一顿,接着依旧木然的带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