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次没有避开她的直视,双眼依旧看着姜祁止,不含杂质!
这一次,姜祁止看明白了,秉琅眼底的情绪分明是委屈!
她一下有些头大。
“你怎么来这了?”少年的眼睛十分澄澈,姜祁止心虚不已。
她还记得上次离开秉家之时她承诺人家的,过几天去看他。可她对秉家并无好感,在出秉家大门的那一刻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我...来,找,找你...你...”
少年看着姜祁止近在咫尺的好看面庞,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什么?”再次听到秉琅的声音让姜祁止一懵,她不是首次听秉琅说话。
在魏家宴会那一晚,她是听过秉琅开口的,但那时她的只把秉琅当成和秉琦母女一样讨厌的人,压根就没怎么注意他。
现在,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姜祁止第一感觉是惊喜的,“你终于说话啦!”她一下笑开了。
秉琅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好乖!
对于秉琅,她总是莫名心软。
“嗯。”秉琅垂目,似乎有些害羞。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姜祁止突然起来随口一问。
她刚才就好奇了,说起来她其实跟秉琅的接触时间的很短暂,因此上次的话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当真,万万没想到秉琅今天自己找来了。
秉琅听到这话却没多大反应,依旧低着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找姜祁止。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只是家里姐姐和妈妈因为股份的事情吵了起来,姐姐说不过妈妈就来找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姐姐心情愉悦的离开之后,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姜祁止,想起她给自己的手上药时温柔的样子。
他知道姜祁止是州表哥雇的保镖,也明白自己和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当他回过神,人已经在这里了。
秉琅又不说话了。
姜祁止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好脾气道:“不想说没关系,呐,你先跟我上去,现在太阳大了,可别晒坏了。”
她在外面已经耽搁了好一段时间,再不回去也不太好,毕竟还有职务在身。
姜祁止不排斥他,还邀请他上去。
秉琅脸色涨红,猛的抬头看她,张了张嘴,似乎情绪激动,久久,却只是‘嗯’了一声。
“那你跟我来。”
这就是秉家的产业!秉琅跟在姜祁止身后走着,眼神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满是新奇。
姜祁止走在前面没发现,只是带他走到秉砚州办公室门口时,礼貌性的敲敲门。
“请进。”秉砚州清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姜祁止转头冲秉琅嘿嘿一笑,也没顾得上看秉琅的反应,转头用手打开门,先是尝试着把头探进去,看见秉砚州低头认真盯着桌面的脸,小声喊道:“秉总。”
秉砚州抬头:“怎么。”
“你看看谁来了?”姜祁止笑呵呵的说道。
接着整个人走进办公室,顺带扯着秉琅的衣袖把人一起领了进来。
秉砚州转过视线看了秉琅一眼,接着又把目光移回在姜祁止身上,道:“秉琅?”
“嗯嗯。”姜祁止讨好的点头,虽然秉砚州之前有说他不讨厌秉琅,但姜祁止明白他肯定也没多喜欢他。
现在自己没经过允许就把人带上来,虽然秉琅也是秉家人,但终归有些理亏。
秉砚州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看着秉琅。
“表…表哥。”秉琅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原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刻更加拘谨,后背不知不觉开始冒起细小的汗珠。
“嗯。”男人的神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平和,清淡的声音再次道:“我还忙,先坐会儿。”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管姜祁止两人,低头接着处理事物,留给两人足够的自由相处的时间。
“你快坐,我去给你倒点水。”秉砚州没有什么表示,那就代表默认了,姜祁止很高兴。
她看着秉琅拘谨的坐在沙发一角,双手平放在两条大腿上,两脚并排而放,坐姿十分端正,也十分僵硬…
这孩子一看坐姿就知道是个好学生,姜祁止觉得有些意思。
转而又注意到秉琅穿的长袖,那不是轻薄的料子,看上去有些厚实,很明显是秋天穿的衣服。
她觉得有些奇怪。
显然秉琅并不是一个怕冷的人,这会儿后颈脖已经开始出汗了。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秉砚州和姜祁止都习惯穿一身正装,偏偏两个天生体质不怎么怕热,因而即便在密闭的室内,空调也依旧打的有些高。
秉琅看样子是怕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穿着长袖。
姜祁止记得,上一次见面,他也是穿的长袖长裤。
秉家家大业大,即便秉琦再怎么不工作,秉家的孩子也绝对不会生活条件差到买不起夏装。
她看着秉琅白皙的后脖颈有些心疼,也不知道这么怕热的孩子怎么就喜欢在夏天穿长袖:“你要觉得热就把袖子往上挽着,我去给你端杯冰水。”
原本姜祁止是想给秉琅接杯常温的水的,但看他热成这样,觉得还是冰水更好一些。
谁知她这话刚说完,就见背对着她的少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慌乱,张了张嘴急切想说些什么。
感受到他的不安,姜祁止站定看着他打算好好听。
然后秉琅最终只是瑟缩着身体,缓慢转了回去,闷闷道:“没事的。”
“什么没事的,你都热出汗了。”姜祁止又没瞎,秉琅刚才的反应明显很奇怪!
但她不知道原因,也不敢冒然问秉琅。
“我…”果然秉琅听见这话再次急切的转过头来。
这次姜祁止却不给他说别的话的机会,只是道:“我先去接水。”
说着转身出门,很快端了两杯水回来。
先把其中一杯温的放在秉砚州的办公桌上。
正在批公文的男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忙中抽空看了她一眼,说道:“谢谢。”
姜祁止的心突然雀跃了一下,回了句:“不客气。”
她把另一杯水递到秉琅手中,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眼神审视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秉琅两手捧着水杯快速低下头。
姜祁止挑眉,一直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依旧也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她有些无奈,道:“先喝水。”
秉琅性格内向,姜祁止觉得自己刚才这样可能有点吓到孩子了,遂决定走怀柔路线。
秉琅立刻听话的连喝了好几口水,喝完之后依旧垂目看地面。不敢抬头。
姜祁止开口:“秉琅。”
她刻意放柔自己的声音,使人听起来不那么有压迫感。
秉琅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点,微微抬起眼睛看着她。
“我是不是好人。”姜祁止说出这么一句,在心里把自己嘲笑的不行。
不要脸,在孩子面前给自己发好人卡!
“是。”谁料这次秉琅回答的很快速,也很坚定。
姜祁止一愣。
继而又道:“既然你觉得我是好人,你相信我不会害你吗?”她知道秉琅的精神可能有些不大对,因而在开始正式话题之前要先想办法稳重他的心绪。
秉琅终于抬头看向她,大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他道:“嗯。”
非常好!
既然秉琅信任自己,姜祁止便决定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她接着试探问:“你穿长袖热不热?”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传到对面秉琅的耳朵里就显得格外温柔,他甚至能在里面感受到浓浓的关心。
“…热。”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穿着长袖呢?”姜祁止再接再厉。
“因为…”秉琅的声音顿住了,姜祁止看到,他的眼神开始闪烁,很快的又垂下去看地板了。
这就是明显有缘由了,她原本不那么好奇这个问题,刚才问出口也只是想试探着找个话题让秉琅心情放松,怎料这似乎还是一个结症!
她有些心急,直视秉琅,道:“因为什么?”
秉琅的眼睛盯着地面一眨不眨,迟疑着,开口:“因为…”
话依然停住了,秉琅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一下变得煞白,嘴里开始无意识的喃喃:“不…要…”
姜祁止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坐到他的身边,双手攀上他的双肩,声音坚定道:“看着我,秉琅。”
姜祁止这句话说的有些大声,不远处的秉砚州一下注意到了,不明所以的抬头。
看到两人的姿势,他拧了拧眉,接着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姜祁止抓着秉琅肩膀的双手有些用力,说话的语气过于坚定,一下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给唤了回来。
秉琅本能的抬头看向她。
“到底是因为什么?”姜祁止问。
秉砚州在两人身边站定,没有冒然打扰。
秉琅的双眼开始散焦,眼睛对着姜祁止,视线始终子游移。
“不许开小差!”姜祁止没想到这个问题她会问的这么艰难,秉琅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在逃避回答。
然而他越是不说,姜祁止就越是好奇,心情也越低沉。
这件事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姜祁止按捺不住想要再次逼问时,一旁的秉砚州突然开口阻止:“别逼他。”
男人的声音是少有的温柔,却成功把姜祁止给镇住了。
她不能先乱了阵脚!
秉琅不说,谁也不能逼问,姜祁止不知为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生活的环境这么优渥。
平静下来,她这才发现秉琅的身体还在抖,眼神里也带着恐惧,心里顿时难受,有些自责。
她的手慢慢放开秉琅的肩膀,改成温柔*他的头,道:“别害怕,姐姐只是心疼你。”
姐姐。
姜祁止不由自主的这么说,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脸皮真厚。
却发现秉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先是更加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后竟然在她的*之下渐渐安稳下来。
他的头发十分*,发量很多,摸起来的*好到爆炸。
姜祁止就有些高兴,有种驯服了一只小奶狗的奇异感觉(当然秉琅并不是狗)。
她心里安稳,满脑子都在想秉琅。殊不知此时站在他们两人身边的另一个人,在听到她自称姐姐安慰别人时,心里是怎么样的酸涩,还有怀念……
“呐,秉琅。”姜祁止起身把自己藏的所有零食都翻出来堆在沙发前的矮茶几上。“都给你吃,吃完不许再不开心啦!”
对姜祁止来说,吃零食是一件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她希望把这些分享给秉琅。
秉琅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零食堆没有动作。
姜祁止注意看到了,从一堆零食中翻找出一包小巧的黄色包装薯片,递过去。。
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
她有些诧异,转头看他带着询问。
身边人看着她…身前的零食,问:“我可以尝尝吗?”
“啊…”姜祁止忙道:“可以,可以。”她又从零食堆里找出另外一包颜色不一样的薯片,递给他。“喏。”
秉砚州的视线一直跟着姜祁止的动作移动。本来安抚好秉琅,他应该回到座位接着干正事儿,但他发现自己完全就被忽视了。
姜祁止安抚好秉琅之后直接略过他,直到把零食给了秉琅都没再理他,于是他坐下了……
秉琅不爱说话,接过薯片沉默的拆开包装,眼前又被递上一只一次性手套。
说起来不怪姜祁止洁癖,吃东西前洗手很重要,但她觉得现在让秉琅去洗手显得莫名其妙。
当然这只是对秉琅,秉砚州接到薯片之后,还是起身去洗了手。
秉琅没注意到这点,沉默的吃着薯片,零食有时候真是有特殊的魔力,轻易就能治愈一个人的内心。
少年的情绪明显缓和不少。
秉砚州洗完手却没坐回姜祁止身边,而是拿着自己的那包薯片回了办公桌。
他是真的忙,洗手时也明白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见他没吃,姜祁止远远的好奇的看他。
秉砚州神色如常道:“我先工作。”
“哦。”眼下有正事,姜祁止也没有过多关注秉砚州。
秉琅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原本姜祁止只以为这孩子生性内向,最多就是缺少家人关爱而有些自闭,他发泄的方式只是比平常人更加偏激而已,现在看来……
姜祁止有些发愁,看着乖巧吃着东西的秉琅,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忍心,她试探着问:“秉琅,你妈妈和姐姐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