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逐渐翻涌,在那人长久的沉默中最后转化为轻微的恨意。
他突然无法克制地冷笑了一声。
呵!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傻傻地借着醉酒去试探,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然后,被摔碎了...
姜祁止在听到笑声的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她刚才走神了,无论听过多少次,她都没办法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保持冷静,即便明知道秉砚州叫的是别人。
只是她没想到,再次抬起头对上的会是这样的视线。
男人此刻上看去哪里还有半点醉意,他五官俊美,面色正常,就连眼睛也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样子,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说不上是怒,还是什么,只是在对上这么一双眼睛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慌:“秉...秉总?”姜祁止试探地叫了一声。
对面的人却没有立即回答她。
只是在她越来越不安地揣测的时候,突然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你走吧,不用再来了。”
什么意思?姜祁止一瞬间瞪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被解雇了?
可是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无缘无故就赶她走。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做好保镖的职责?不可能!她跟着秉砚州半个月,他没有遇到过一丝危险,她很自信,就算他遇到了危险,她也能保住她!
“我不同意。”姜祁止有些生气,不明白往日里对她一直很和善的男人今天发的哪门子疯。她的从业这几年哪次不是圆满完成任务没让雇主受到一丝伤害?现在这个人,却不分理由的赶她走,她要真回去了...简直就是耻辱!
然而男人根本没有打算听她的意见,说完自己的话转身就走了,毫不留情。
天知道他是忍着怎么样的煎熬才说出了那句话,姜祁止那句我不同意犹如重击,砸的他险些丢盔弃甲,他是撑着多么强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想要转身的冲动。
就这样吧,他想。
既然人家的记忆里根本早就已经把他忘的一干二净了,他或许不该坚持。
儿童时说的话又怎么可能当真...这样最好...他早该放下了...
秉砚州走的毫不留情,以至于姜祁止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走没影了。
她就不动了,就这样在原地站着,满心疑惑。
良久,才重新走了起来...
已是深夜。
一道人影慢慢走进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她的脚步声轻而稳,在这寂静的地方却显得格外突兀。
夜深人静,只有三两户养狗的人家因为这道陌生的脚步传出几声犬吠,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骇人。
然而她却丝毫没被这些影响,脚步平稳地走着,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停下,修长的手指轻叩门面。
“咚咚咚。”三声,一长两短,声音不大不小。
门内一时没有丝毫动静,门口的人却并不心急,等了一会儿,再次连叩三下。
门内终于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门口,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自内而外:“哪个王八羔子,扰老娘睡觉!”
听到这话,门外站着的人扯着嘴角苦涩一笑,接着开口道:“是我。”
屋内一下没了动静,许久,门突然被一把打开。
屋内站着一个四十来岁,容颜姣好的妇女。女人的脸带着很浓重的岁月的痕迹,但她年轻时底子应该很不错,即便这样,看上去也风韵犹存。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女人的脸色就是一冷,接着嘴角一抽,有些刻薄道:“你来干什么?”
听见她的话,站在门口女子眼底滑过一丝受伤,接着淡淡开口:“回家。”
“家?”屋内的女人尖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带着些许鱼尾纹的眼睛顿时犀利起来:“你还知道这里是你家?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我还以为我是开旅馆的呢,生意这么不好,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来住宿。”
女人嗓音有些尖细,这些话经过她的嘴说出来显得格外刺耳,门外的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道:“我困了。”
“你。”女人对她的态度很生气,却终究顿了顿,侧开身让出一条道。
第二日。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被人拉扯被子强硬叫醒的时候姜祁止都是懵的。看见床边站着表情愤怒的女人时反应过来,她昨晚回家了。
见她醒了,女人大着嗓子丢下一句:“吃饭了。”转身就走。
姜祁止愣着神目送女人出门,才慢吞吞地起身洗漱。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日常装,一条简单的牛仔连体工装服,高马尾变成随意绑在脑后的低马尾。
桌边坐着的女人已经拿着碗先一步吃了起来,见她出来,也没打算说话。
她走去厨房装了饭,这才端着碗坐到女人对面,低低叫了声:“妈。”
女人夹菜的筷子一顿,却没有回应她,依旧自顾自吃着。
见她这样,姜祁止心里泛酸,她不再开口,只默默地吃着着饭。
吃完饭,姜母一声不响地出去上班了。
姜祁止没事干,就躺回床上继续睡觉了,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电话铃声吵醒,接起来才发现是莫易泊的。
“老大?”她哑着嗓子。
电话那头的莫易泊听见她的声音一愣,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嗓子哑成这样。
他的关心让姜祁止心里一暖,开口解释道:“没有,我刚睡醒。”
“哦。”莫易泊听完就放心了,刚要开口说出打电话的目的,突然想起来姜祁止现在应该在做任务,怎么还有空睡觉?不过他也不打算管那么多,只以为是雇主给放了假,心道这晋市首富还挺人性的。
既然这样,他便又开口,直接说明目的:“莫乙最近接了个隔壁市的单子,有点难办,我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去帮帮他,你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去...”
“有空。”姜祁止打断他的话。
“嗯。”得到同意,莫易泊又安慰道:“放心,你告诉你雇主几天就成,不会耽误你太久。”不然你那雇主怕是不会同意,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却没想到下一刻,姜祁止直接道:“多久都没问题,我的雇主不会有意见。”
“什么!”莫易泊难得惊讶,她这么快就和人相认了?
“他解雇我了。”姜祁止的话顺着电话那头传进莫易泊的耳朵,那头的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似乎是不敢置信:“怎么回事?”男人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没事,他可能抽疯了。”姜祁止却不想再谈,“老大,你把地址微信发我,我收拾下就过去。”
“嗯。”莫易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没再追问。
挂断电话,看了莫易泊发过来的信息,姜祁止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就直接去了隔壁市。
岳市。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在道路上飞驰。车内,染着一头金色短发的青年勾着嘴唇,肆意地笑。
宽阔地大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窗外的景物都在快速倒退,青年仿佛特别享受开车的快感,犹嫌不够,踩着油门打算加速。
突然,在玛莎拉蒂的后方,一辆黑色大众急速追来,车速极快,几乎在一个瞬间就要赶超前面的车。
金发青年一下就注意到了,他透过后视镜看清楚追他的车辆,顿时有些意外,随即不屑地撇撇嘴,暗自骂了句:“哪里来的小破车,也想超你爷爷。”
他这样说着,脚下一个用力,红色的车身顿时比方才快了许多,一下把后方的那辆大众再次拉开距离,瞧这状况,金发青年这才高兴不少。
直到很长一段距离过去,那辆大众始终没有跟上,这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但年轻人的好胜心依旧让他高兴了起来,哼着歌享受着胜利的喜悦,扬长而去。
后面,黑色大众内的人见前面的车陡然加速,原本想加快速度跟上去,脚都已经开始用力,不料这时,马路正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黑发轻。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到马路中间张开双臂。
一人一车距离不过百米!
“靠!”车内的男子气愤地骂了一声,接着无可奈何地踩下急刹,终于在快要撞到人地时候堪堪停下。
车内的青年气愤不已,拉开车门下车走向那人开口就骂:“蠢货,要死滚远点死,别来我这碰瓷。”
他说完话,对方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
哪来这么个不知天高敌后的小子!青年耐着心里的烦躁打算直接把这人揍一顿得了,他伸手攀上白衣人的肩膀,迫使对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下一刻,青年突然气急败坏道:“莫丙!怎么是你!”
白衣人此刻面无血色,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的车吓的,还是被青年吓的。他看着满脸不可置信,脸色极度铁青的青年,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脚却坚定地站在原地不曾挪开半步:“丰哥...”
他声音细小无力,加上惨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在这空荡无人的地方宛如幽魂。
青年看着这样的他,却觉得有些可怜,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心里的气愤突然减轻不少。他顿了顿,一把把人抓进车内,关好车门,自己回驾驶位坐好,看了眼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莫丙,突然有些后怕。
要是刚才他没刹住车,这个人可就...
他今天原本抱着一颗决绝的心打算独自行动,无论做了什么都独自承担,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人拦了下来。
可笑的是,他现在却在庆幸,没有酿成大错...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责备,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比起莫丙,他刚才要做的事,更加冲动。
“哥...”莫丙突然小声地叫他。
“嗯?”莫乙转头,疑惑。
莫丙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安全带,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丰哥刚才想干嘛。”
!
他这话让莫乙一惊,冷淡的双眸猛地盯主莫丙:“你...”他想质问莫丙: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还要冲出来拦我,你不要命了吗?
莫丙却没再开口,只是拿一双通红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莫乙,突兀地笑了一下。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不少,这么一笑,依旧单纯美好,却让莫乙一下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常面对这个总是对他笑的人,他都能保持冷漠,着一次却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被莫丙这么一搅合,他今天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他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了。
莫乙沉默了,莫丙也识趣的不说话,只是拿眼睛一直看着莫乙。
过来一会,车子重新发动,坐在副驾驶的青年听见那个直视前方面容冷峻的男人缓缓开口:“先回去。”
姜祁止在楼房前等了许久,才看见一辆黑色大众缓缓地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停下。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黑衣的冷峻,白衣的笑眯眯的。
看到莫乙,姜祁止不意外,但她没想到莫丙也在。
还未说出疑问,莫丙已经笑着同她打招呼:“姜姐。”
“哎,小丙。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丰哥。”莫丙笑得开心,自觉道:“我也是今天刚到的。”
“哦哦。”姜祁止注意到莫丙说这句话的时候,莫乙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态度跟之前不太一样,好像更柔和了,心中诧异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莫乙却开口了:“先进去。”说着又回到车里,把车开到车位停好,这才带着两个乖乖等在原地的人上楼。
这一片都是公寓楼,上下楼都有电梯,还挺方便。
三人一路无话,姜祁止习惯了两个男人之间平静的氛围,到也觉得自在。
刚到门口,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疯狂的狗叫,接着还有狗爪子挠门的声音。
姜祁止一下高兴了,问道:“你把莫己带来啦!”
“嗯。”莫乙点头,又不说话了。
姜祁止也没管他,门开了,就带着狂扑上来的狗子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了。
她不清楚今天两个男人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