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染冷静的道:“回王爷,那三枚信号弹发出之际主子便昏迷至今。”
定是她“看见”了,力竭昏迷?还是又受伤颇重才至昏迷?俞季背过身,压下心底的不适,沉下声道:“可有吐血?”
俞季上前一步,道:“不曾,主子曾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否则受了惊扰便会走火入魔。”
“嗯,你们好生守着,”俞季说完便疾步离去,心底的绞痛令的他脚步有些踉跄,今夜发生了甚多,他得好好思量思量,诸多之事需得一一安置,他,等着她醒来。
寺庙偌大的前殿安置了书房,俞季等人便在此处聚集,一波一波的人领命下山,半空之中,肥硕的信鸽来来去去的满天飞,其中还夹杂着神速的白隼穿梭,犹如利剑一般冲刺而下,直至落在案几之上,钩曲的上嘴将脚腕上细小的竹筒叼住送入它的主子手中。
一星掏出一枚晶莹雪白的丸子放于案几,只见那白隼尖利的嘴一叼便吞入腹中,偏着小脑袋,眨着大眼看着一星,不得已又掏出一粒,轻点点那绒绒的小脑袋,一星嘀咕着:“可得省着点,剩余的不多了,山上缺了几味药材,”
白隼像是听懂了似的那脑袋蹭蹭,低低的咳咳几声。
俞季将书写好的纸条放置一侧,一星看了一遍将其塞入细小的竹筒绑妥,拍拍那小脑袋,白隼一扇翅膀仰空轻叫一声便急速的掠过不见踪影。
二星拎着两个大食盒进入,收拾出一矮几,将膳食摆上,轻声道:“主子,歇息歇息,用些膳食罢。”
半响,“几时了?”他略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
“已至午时,”二星有些担忧的道:“您早膳便不曾用好,这膳食可是夜宗主的厨子准备的,主子,您尝尝?”
十数息后,他放下笔,捏捏发胀的眉角,问道:“她还未醒来么?”
两人对视一眼,一星道:“主子,夜宗主应是力竭昏迷,属下打听过,上回与凌老首领对战,夜宗主受伤颇重昏睡了三日才醒来,想必此番比之那回应是好过些吧?”
见的主子紧缩眉头,二星急忙道:“是呢是呢,此刻全赖主子您主持大局,您若不保重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了?待得夜宗主醒来应是会生气吧?”
“嗯,呈上罢。”俞季望着外面依旧不歇息的细雨,她若安好,他许是能安心些,能做的皆已尽力,可还有如此之多的百姓死于灾难,他已手书一封去往京城,还不曾有回音。
中下游直至半个西晋的良田皆被淹没,百姓们颗粒无收,还有那因地动而成一片废墟的两座城,若无诏书他无法出手,只能原地不动,否则将视为谋乱,他在等,等着那人的回音,将遣派何人来赈灾。
一星服侍着敷面净手,二星将案几挪至一侧,矮几搬来,皆是清淡的带有药香的膳食,看来那侍卫特意为他所准备的,俞季轻叹着道:“你们亦去用膳,无须留人。”
两人行礼退去。
他执起小银勺喝着燕窝粥,软糯香浓,入口即溶,可见炖了尚久,几样爽口的配菜,两道点心,厨艺真乃是上乘,他每样皆尝过,不甚有胃口可亦得强行着咽下,还有诸多事物等着他,他得有充沛的体力。
一盅燕窝粥还不曾用完,便觉得心似乎被晃了晃,难受至极,俞季捂着胸口直喘息,忽地,矮几上的碟盘相继着抖了抖,一盏茶水溢出来。
他迅速的跳起来飞身至外,便看见一星几人皆急急的飞出,他一纵身掠向制高处,释放内力四下探去。
百里之外,隐隐的感觉到像是地在动、山在摇,顷刻间便已江河泛滥,汹涌的朝四下裂开的巨坑中泄去,眨眼间只见得江水滔滔,又一座城被掩埋,继而又被江水淹没,便是有活着的人亦被生生的淹死。
湿了眼角,亲眼见证地动的威力,亲眼看着,看着......浑身直颤抖着,心,疼的无法呼吸,他撑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已湿了满面。
一星急忙输入内力却被主子一把拂开。
他要生生的受着,替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疼着,替那些已是无家可归的臣民痛着,替他的父辈祖辈哀伤着,西晋国的百年基业便如此轻易的毁灭了么?便如此的不堪一击么?
不!不!不!他不甘心不甘愿,他一定要坚持着、守着,替俞氏一族守着!
俞季仰天长啸,上苍可在?西晋国有何错?俞氏一族有何过错?天降惩罚累及众百姓,他们又做错了甚?眼角的泪一滴滴的滑落。
无心一行人姗姗而来,便看见他悲痛欲绝的愤然,她就是被那声长啸给惊醒,凄厉又尖锐的啸声令得她在空间里都感觉到,心,酸疼的厉害,下意识的便清醒过来。
她知道是并发了余震,又有城池被毁灭,很多百姓伤亡,知道他是无能为力的悲痛,这感觉她也曾经深深的体会着,疼的深入骨髓,直至灵魂,恨不得......
“俞季......”无心情不自禁的轻唤出声。
柔柔绵绵的声传来,异常的熟悉,不似以往那般的清清冷冷,他呆呆的回首看向不远处,寺庙的前殿,一抹纤细的身影俏生生的站立着,正满含痛惜的远望着他。
俞季一怔,随即猛然欢喜,她醒了?她安然无恙?不由自主的一掠而去。
她看着他眼底隐有血丝,衣衫尽湿,精瘦的身躯毕现无疑,她略微撇开眼,轻声道:“事已至此,你亦无须愧疚,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灾民等着你去安置他们。”
“嗯,”他低声应道并上前一步,她就在眼前只要一伸手便能触摸,他想拥她入怀,他想......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一步。
......现在是怎地回事?无心僵硬着身子,呆滞的伏在他的胸膛,温热的体温透过湿漉漉的衣裳传来,砰砰砰跳得欢快的,亦不知是他的心,还是她的心?
他想,此刻他是圆满了,俞季拥着她,朝思暮想的像是柔软无骨的身子,他暗自叹息着,她是他的药,心灵伤痛痊愈的良药,只要是有她在,哪怕是天塌地陷他亦无惧无恐,只要有她。
无心感觉到他似乎平静下来了,起码不再像先前那样慷慨激昂,哀伤的叫人心疼了,她想她该冷静冷静,居然有些贪婪他的怀抱?是一个人孤寂太久了么?便如此的渴望被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