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浩帮杞子绑紧了受伤手指,再叮嘱不可碰水后,两人一时间安静下来。杨浩依旧对杞子的许多事情充满着好奇,比如她带身边的竹器,询问之下果然是件乐器,不过杞子拒绝了他借来观赏的请求,理由是天色已晚,不宜弄出动静。此时弦月当空,四周墨染一般的黑沉,伴随零星的虫鸣。要不是燃烧的篝火照射一隅,睡去的天地似乎忘却了二人。杞子说休息时间到了,于是杨浩出走找了棵树小解,事毕回来发现杞子已经挑了其中一处杨浩铺好“垫子”打坐,他也只好躺倒在另一处了。
虽是身体疲倦,但睡意不浓。杨浩索性从衣袍内里取出锦毛野鸡的翅羽和尾羽,火光映照之中依旧炫彩。突然间想起金庸的《神雕侠侣》里的那只体型庞大、挥动千斤铁翅的大雕,勇武是有了,然而却是雕中另类了——毕竟飞不起来。有人说是作者特意创造不会飞的雕,是为了跟前传《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两只会飞的雕作区分。不过杨浩恶趣味地想:难不成这雕兄是被人拔去双翅中最重要的羽毛了?要真是那样,那拔毛之人也是坏透了。不会飞的鸟品类不少,远如南北两极地区的企鹅、又如沙漠地区动则奔跑如飞的鸵鸟,再如人类豢养的禽类——鸡。它们都不会飞,但容易找到同类伴侣啊。要不是与人为伴,大雕的为雕生涯注定是形单影只,最后含着满腔悲怨孤独离世。如此这般想着,情绪也开始低迷了,不免想到父母与胞妹,他们还好吗?我如何能从这梦醒来?何时能回去与他们团聚?一片悲情与静寂中,杨浩睡熟了去。
这奇特的一天要结束了?此梦可醒?
千里之外,一只棕灰色斑驳的夜枭飞落某处洞口,“喳喳”地唤了几声。洞内响起一个轻柔女声:“干得不错,正主总算出现了。吩咐下去,让阿七带上前锋先行搜索。”而后又像夜枭一样“叽叽喳喳”地呼了几个响落,夜枭飞走了。竟不知是鸟知人言,还是人通鸟语。
次日清晨,伴随着一身凉意,杨浩悠悠醒来,身上裹着一层沾着露珠的阔叶和树枝,足以见得这地方的湿气非常盛。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他“睡醒”了,却依旧身处梦境中!一时半会儿他还有些恍惚,分不清什么是真实哪些才是梦。在薄薄的雾汽中,杞子卷起前身衣袍兜着东西归来。这下子可看清她内里是有穿裤子的,像是白布缝制的窄裤。反而是自己衣袍下摆仅能遮羞,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杨浩立即掀开身上的“被子”,伸展开四肢活动起来。原来杞子一早起来采摘野果去了,居然有青涩的李子和鲜甜的野桃子。进食后二人才向盆地出口前进,依据昨天在山腰上的观察,由他们所处的山脚到盆地出口有十多公里地,足见这盆地确实够大。
这次在路上杨浩终于成功借来了杞子的乐器,原来是跟笛子很不一样:两端闭口,一个位于中间的吹口和吹口两端分布的五个指孔,吹口却和指孔不在一条平线,两者呈现七、八十度夹角。这正是上古礼制乐器——篪。杨浩吹过箫,却不通晓笛,因为他嫌弃吹奏笛子的双手姿势太累人。他个人收藏摆弄的箫有常见的八孔,也有传统十二律的六孔南箫。可手里的篪乐器却只闻其名未曾见面,还有这左三右二的指孔该怎么搭配发音呢?杨浩虚心请教,却又不敢擅自吹奏,因为他自个儿是玩吹奏乐器的,知道有的人比较忌讳别人吹奏自己的乐器,因为有些吹奏乐器的吹口是直接塞入口中的。虽说中华传统民乐中的箫笛埙这一类是气鸣型奏响,但不也是嘴唇与吹口相贴嘛……各位看倌请想想,你会不会介意?
杞子瞥了瞥杨浩,似乎是看明白了在没有得到自己的首肯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就唇试奏的。内心微微欢喜:这家伙还挺细致嘛~于是乎少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想吹便吹,指法自己摸索去。”
杨浩接到“圣谕”,立马兴高彩烈地“呼呼呼”试奏起来。
一路上,也许是杨浩吹奏的不连贯,也许指法不得入其门径,此起彼伏、升升降降的音调缺乏韵律,实在惹人心烦。以至于杞子双手遮住耳朵前行,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直接出手夺回了乐器……
好不容易,这二人在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走到了盆地出口处。而此时他俩夜宿之地,一匹矮小的灰色皮毛的豺兽探出鼻子嗅着气味,一边嗅一边走,当它闻到杞子手指血滴落处时兴奋地吼叫起来。眨眼功夫另外五匹不及膝盖高的豺也来到现场,嗅及那味道时竟全部兴奋地翘起沉尾!
盆地出来后,二人躲在一棵大树底下遮阳休息。走了一上午,杨浩开始吃消不起了。杞子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想没想过,你如此疲倦困怠是缘于没有用正确法门吐纳?”杨浩闻言一喜:“杞子,我早听说道家有许多吐纳养生的歌诀,要不你教我一教?”杞子正擦拭被杨浩口水“污染”的篪乐器,里里外外地重复进行了多次,犹自觉得上面有他口水的“芬芳”。闻言她睨了杨浩一眼:“人的身躯本就是一个自成的宇宙,你得先弄明白这点。”
这话正说到一半,杞子心中警钟大响,回首看向来路,只见五只小豺领着另外四匹半人高的青灰色大狼勿勿向二人奔来。杞子出声示警,杨浩也觉察过来了。此时杞子已奔至他身边,拉起他一只胳膊就拼命向前跑。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二人使劲往前奔跑不足百米,最后还是被这几只猛兽包围了。
二人手无寸铁、没有防身趁手的工具,面对群兽步步收拢的包围圈,杨浩不禁暗暗心惊:这几只狼还真懂得团队配合啊,瞧这架势定是作案的老手了,我俩如今赤手空拳的,怕是难善了了。正此时,杞子的声音传来:“主要的麻烦是四匹狼犬,小的几匹倒不致快速得手,一会儿咱们分开前面两边突围,然后再合一处,再分两边突围,如此循环执行。不过我们彼此不能相隔太远,真到逼不得己还可以救援对方。对了,跑在路上要是见得石头石子或者木棍就下手,不得停留,一直往前跑!”想不到这女子面临如此险情竟冷静得不像话,不过也确实让杨浩安心了不少了,他提醒道:“杞子,你可不能受伤啊,要保重自己。”
杞子“嗯”的一声发出后,立马朝前方一侧跑去,杨浩这才留意到她的双袖和袍裾早已卷起,这才有如此敏捷的行动。由不得他细想,两匹大狼两小只豺立马逐向杞子,剩余的几只全都奔向杨浩,他这才脚下生尘——往前方另一侧逃命去了。
不得不佩服杞子的超前预料,杨浩果真在路上瞄见几颗石子,勿勿弯腰捡起后转身砸向其中一头大狼,一击命中大狼的一只眼。等不及身后受伤大狼“嚎”声痛呼,杨浩立马向前逃命,因为另一只大狼快要咬到他屁股了。突然前面蹿出两只小豺,看来这帮畜生真的是团队作案惯了,想要以小豺缠住杨浩,让后面赶来的大狼给予致命撕咬。杨浩福至心灵,立马冲向一只小豺,给它来上势大力沉的一脚,并一拳砸向咬住袍裾的另一只小豺。回头看大狼已然扑来,他顺势往后一倒仰面朝天,给扑来的大狼一脚踹向天。
杨浩自然明白这拳打脚踢并不能给野兽带来致命伤害,但至少能让他缓口气。不过,燃眉的危机并示解决,杨浩到底还是忽略了狼的坚韧了,只见那只被他击中眼睛的大狼正扑到他眼前!此时他躺倒在地,如何能躲避得开?心道:吾命休矣。
忽然间一记破风的声音响来,一颗石子击中正前来撕咬杨浩的大狼头上,一声石撞骨的沉闷,大狼就地倒下。攻击杨浩的另一匹大狼见势不妙正准备转身逃走,不料又迎来了两起石撞骨的声响,它与一只小豺一同栽下丧了命。倒是让两只小豺趁机逃脱了性命。
杨浩得脱危险,不禁失力卧倒并大大地喘了口气。只见杞子一手抛着石子跨步朝他走来,用轻松口吻笑道:“我捡起石头杀了两匹大的和一只小的,不曾想让一只小的逃跑了。瞧,那小的还趁我捡石子咬了我的袍袂。”说着杞子向他抖了抖袖口被撕下的一个破口。话说得轻松,可杨洗知道少女面临的危险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居然还能反杀二大一小,实在让人震惊和兴奋不已,于是他爬起身问道:“杞子,你这手腕功夫跟谁学的?这手法也太精准了吧!居我所知,狼的头骨可是坚硬得很,你居然从远处一发击毙,实在是太厉害了!”
杞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脸色沉了下来,她向杨浩认真交待道:“你快走,马上!后面又来了狼群!快去前方等我,至少走六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