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始终是梦境，现实终归是现实。
从梦中醒来的王小七，此时正在京都的医院里，已经有一周时间了。
七天的时间里，王小七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空洞的眼神始终望着窗外。
京都的夜景很美，灯红酒绿的楼灯，说不出来的霓虹美，可是再美的城市，也弥补不了内心缺失的空洞。
期间王文光也来过几次，父子俩没有说话一句话。
对于自己是怎么活下来，怎么又来到京都，王小七也没有问过。
这天午饭过后，护士拔去手腕上的针头，勉强陪着不吱声的王小七谈了会心后，就离开了。
王小七看着依旧毫无直觉的右手，内心并没有任何波澜。
从护士口中得知，从转到医院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如今也快要春节了。
王小七能醒过来，可谓是医学上的奇迹，毕竟脑死亡的患者，基本没人能够清醒过来。
许久没剪的头发如今遮住眼睛，搭在肩膀上，王小七赤脚来到窗前，看着窗外车流拥堵的街道。
“你醒了。”
门口响起一道男人声音，王小七没有回头，他知道是王文光来了。
王文光看着窗前的背影，又将视线放在赤。裸的脚上，随后缓缓道：“你差不多也该出院了，今天跟我回家吧。”
也不用王小七答应，将衣服放在床上，便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出院手续并不复杂，很快王文光回来，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王小七，招呼一声就离开了。
医院外的空气有些寒冷，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汽车排放的尾气味，比起医院刺鼻的酒精味，更让人难以接受。
看着皱鼻的王小七，王文光道：“空气质量确实没法跟库河镇比，大城市就是这个样子，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王小七没有答声，跟着“陌生”关系的男人，坐进了汽车后排位置。
对此王文光也不介意，通过后视镜看着一言不发的年轻人，嘴角翘起。
王文光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地方倒是跟一模一样，透露着一股倔劲。
父子俩一路上无话，走走停停堵了一路后，车子才来到了一处别墅区。
在门卫敬礼招呼后，车子缓缓驶入，最后停在一处较大的别墅屋外。
“到家了，下车吧。”王文光解开安全带，下车在外边等着。
王小七呼出一口气，下车后看着眼前的别墅，有些出神。
他只知道王文光在外面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却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
在京都别说生活在非龙即凤的别墅区，就算是寻常的楼房，都是他一辈子仰望的天价。
眼前的别墅占地面积看起来不小，光是门前的院子，已经可以比拟库河镇的老房了。
打开。房门后，别墅内的奢华装饰，让眼神许久没有波澜的王小七大吃一惊，这种豪华的场景，只有在电影中才看到过。
“老爷回来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站在门口打了声招呼，随后视线放在王小七身上，印象中自家老爷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位年轻朋友。
“这是我儿子，比文武要大几岁。”
老人反应迅速，虽然不清楚王文光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儿子，但依旧打着招呼。
“大少爷。”
王小七没有回应，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
王文光对此也不在意，看着老管家道：“怎么不见秋容？”
“夫人不舒服，刚躺下…”
话刚说完，楼梯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着睡衣的华贵妇人，从楼上匆匆跑下。
“老爷人接回来了吗？”
王文光往一旁比了个眼神，妇人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王小七。
小时候，王小七还没送到乡下的时候，那时候虽然调皮，但是眼神中带着蓬勃的野性，现在的王小七不仅清瘦，而且一脸憔悴。
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有年轻人的样子。
徐秋容看着一言不发的王小七，心酸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下午王小七坐在床边，看着周围陌生的物件，还能想起儿时的部分画面。
徐秋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打断了王小七的回忆。
“小七，我可以进来吗？”
王小七对这个女人没有恶意，毕竟小时候对待自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
拒绝这样一个女人，心里于心不忍，只好点了点头。
徐秋容挨着王小七轻轻坐下，侧头看着脸颊上的那道浅色疤痕，心中不是滋味，缓缓道：“你也别怪你爸，当年把你送到乡下去，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可是这些年他没少念叨你，有时候还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偷偷看，听说你出事了，整个人连夜赶回库河镇。”
就算徐秋容替王文光解释，王小七始终不会理解当年把自己丢到乡下的苦衷。
就全真有苦衷，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去看自己一眼。
“最近你爸为你的事……”
“你不用说了，如果让我原谅他，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你不需要维护他！”
一句话将徐秋容堵死，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嘱咐王小七好好休息，关门离开了。
……
晚上，在老管家的招呼下，王小七才下楼吃饭。
饭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食物，有一半都是王小七喜欢吃的，比起整天面条充饥，眼下就是天堂。
“孙老，今晚给你放个假，你回家休息吧。”王文光对着老管家说着。
老管家知道久违的一家人要谈话，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饭桌上，王小七看着满桌食物一动不动，没有动筷的意思。
“这是你妈问了很久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特意给你做的，你就算恨我怪我，也别糟蹋了别人心意。”
果然这番话还是很有作用的，王小七果然拿起了筷子。
王小七右手不便，只能用着不习惯的左手，夹了半天吃到嘴里的也没两口。
王文光看着王小七放在腿上的无力手臂，眼神带着歉意，攥紧的手掌，时不时有些颤抖。
一旁的徐秋容同样湿。润了眼眶，主动做到旁边，帮王小七往碗里夹菜。
“谢谢。”
一句生冷的感谢，徐秋容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饭后，徐秋容知道父子俩有话要说，收拾完饭菜后就上楼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王小七，王文光叹了口气：“抱歉，你出事那晚，我没能赶去。”
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内心依旧隐隐作痛，王小七并没有回复什么，只不过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你已经学了你爷爷留下的阴符七术了吧。”
这句话让王小七很惊讶，视线忍不住投射在这个男人身上。
上次老爷子葬礼，王文光就在找阴符七术的下落，本来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文光的外表下，并不是简单的生意人。
“你不需要吃惊，我的身份确实不只表面那么简单，别说现在阴符七术不见踪迹，就算现在在你身上，我也不会抢夺。”
面对王文光的开门见山，与之而来的是更多疑问。
“你的身份到底是谁？”王小七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老爷子身怀奇门本事，作为后代怎么可能平庸了。
王文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多年不与你爷爷见面吗？”
话语权被王文光掌握，王小七只能摇摇头。
王文光抬手指着王小七。
“因为你！”
对于这种说话，王小七一脸迷惑，因为老爷子也不曾说过这些事，在他印象中，王文光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如今你已经知道自己是鬼灵体了吧。”
想起那个女人对自己身世的揭露，王小七点点头。
“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遭遇难产，那股极阴力量能够摧毁掉人的生命。说句实话，当年我其实是选择保住你妈的，可是你爷爷与你娘早就私下做好了决定，他们选择保你。”
“你爷爷用阴符七术之术为你逆天改命，强行保住了你的性命，代价就是用你母亲的命换你的命，所以你如今这条命，完全是你母亲的！”
王文光情绪有些激动，但是还没到发火的边缘。
王小七愣住了，没想到当年自己间接害死了母亲，所有的一切，家里的两个男人这些年一直从未提过。
一时间有些苦涩，莫名的情绪充斥着内心。
“你不需要自责，我也没有恨过你，对你爷爷也是一样，这是你母亲的选择，谁都改不了的，我只希望你能替你母亲好好活着。”
王文光看了眼低下头颅的王小七，继续道：“可是我还是小看了鬼灵体带来的危害，在你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受鬼怪纠缠，最后只能找上你爷爷。”
“我并没有研习阴符七术，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要拜托他。你爷爷用阴符七术，为你换了十几年的命，所以他活着的那些年，你看不到鬼，也不会被纠缠，逆天改命的代价，想必在你守夜的晚上，你也瞧见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王小七道。
王文光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憋在心里多少年的秘密，如今说出来，倒是轻松不少。
“修行阴符七术者，一生五弊三缺，所以你爷爷当年并没有让我学。尽管如此，阴符七术在灵异界，依旧是炙手可热的宝贝，所以上次回去我才会急着找到它。”
“你怕阴符七术在我身边会带来危险，所以想拿走。”
王小七理解王文光的做法是在保护自己，可是与老爷子的叮嘱截然不同。
“可为什么爷爷信中让我研习阴符七术？”
“一开始我也疑惑，但后来想明白了，你爷爷想让你自己走未来的路。鬼灵体一生坎坷，只有学会了阴符七术，你才能保护自己。”
确实，不管是王和志还是王文光，都在为王小七未来考虑。
一个是想彻底保护起来，一个是让他自己保护自己。
不过一个目标短些，一个长远。
“后面的事我也不用说了，你应该都知道了。”
“所以说…在库河镇保护我那两个人，是你派去的？”
王文光也不否认，点点头承认下来。
“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跟玄门有什么关系？”
王小七忍不住内心疑惑，追问道。
“我就是玄门创始人！”
一句话讲出，父子间顿时安静下来，王小七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文光，他联想过很多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这点。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玄门的创始人，奇人异士口中的老大，鬼王惧怕的“活阎王”！
一切真相大白，王小七开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埋怨能够说出口。
王文光放下了身上那股专横霸道，话语中带着惭愧，如此样子还是王小七第一次见。
“可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你，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要不是老秦反应快，怕是这会你也不会坐在这跟我说话了。”
“老秦？”王小七想起跟魁梧男人对比明显的精瘦男人。
“嗯，就是保护你的其中一人，有人假传消息，说我在云南那边碰到了棘手的案子失踪了，需要他们两个去接手一下。老秦对我还是了解的，路上给我打了电话，才知道是中计了，半路折返。”
“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不过幸好他们给你的信还在。在后山找到你的时候，你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幸好老秦用替命的法子，勉强吊住了你一口气。”
王小七想起那天的伤势，知道就算再怎么吊一口气，也不可能活下去啊。
还有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在我梦境里出现的女人……”
“嗯，没错，确实是她救的你…”王文光话说一半，又吞吞吐吐道：“而且跟你的关系，好像有那么点点复杂……”
王小七听得莫名其妙，隐约记起在梦境中，她曾经提起过爷爷可能还活着，想知道就活着去找她。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
“就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