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部分只有一些血肉挂在上面,周英自嘲的笑了笑,这一个手臂一天变了三个颜色,从红黑肤色到苍白无血色,现在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这个手臂已经不能要了。
周英眯着眼睛,将布料平铺在地面上后捏了捏自己的左臂,毫无知觉,连麻木的知觉都没有了,他好像还很满意一般点了点头,抽出腰间的大刀,吐了口吐沫在大刀之上,这可是淮安军马探子手中最锋锐的利器,当年淮水大战,南朝那边就传过一一首歌谣,专门吓唬半夜不睡觉的孩童。
“南朝军,南朝军,南朝士卒水里寻,水里寻,水里召,召不到南朝头颅,尽数死在淮刀中。”
南朝士卒擅长水战又如何!还不是通通死在淮安大刀之下?
周英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砍在上臂!
锋利无比的淮安大刀几乎没有停顿,就将周英的手臂与分离开来。
“嘶……”
周英倒吸一口凉气,头顶汗如雨下,他情不自禁的啐了一口,“他娘的,怎么还那么疼!”
他匆忙抓一把干草敷在断臂上,又用事先铺好的布料紧紧包裹住,本来就没有多少鲜血的断臂又流出不少血迹,最终浸透了干草后再也没有向布料“进攻”。
做完这一切,周英颤抖着腹部躺在地面上,不时的打一个寒颤,口中骂骂咧咧的呢喃道:“老子是死是活,也做不成马探子咯。”
丛林中,西蜀叛军的搜寻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本来搜寻血迹的十余人全数停在一颗木灌旁,这里是血迹的终点了,那两个敌军探子好像在这里人间蒸发了一般。
叛军标长沉着脸走了过来,一马鞭甩在最近的士卒身上,那个士卒无端遭受横祸敢怒不敢言。
标长蹲在那滩血迹旁,习惯性眯着眼睛,他淡淡说道:“一群废物,十几双腿追不上两个瘸子,蜀王养你们何用,以这一片木灌林为中心,再调几标人过来给我搜,放走一只苍蝇,你们全都自裁谢罪吧。”
“是。”
众人都清楚这个标长的来头,那可是蜀王身边的武将,好像是受到军师的发配才来到士卒中担任一个小小的标长,平时那些管着一百多人的屯长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更何况自己这些小兵小卒。
标长潜出所有手下后他又在这片木灌东望西瞧,现在他可以百分百断定,一定是两个人为伍,而且其中一人受了重伤,没有受伤的是一个新人,在这木灌之前露出了不少蛛丝马迹,这个木灌之后就连踩踏过后的草地都好像被重新打乱一般杂乱不堪,让人看不清他们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标长脑海中慢慢浮出一个画面,一个年轻人背着一个中年人艰难前进,年轻人因为没有经验一路上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中年人强行在这里挣脱年轻人摔落在木灌上,斥骂年轻人的无心之举,然后中年人带着年轻人小心翼翼的往前方走去,年轻人在前打草,中年人在后方毁去痕迹。
“可你为什么不向西而去,向西过桥之后斩断桥梁,而后再向北奔走,越过山丘后就天高任鸟飞了,你是想到了我会派人向西堵截你吗?”
仿佛那个“中年人”就站在标长的面前,标长对着空气说道。
在标长的世界里,那个他所想的“中年人”已经具现在他面前了,但是“中年人”一言不发,只是嘲弄的看着他。
标长又询问一遍:“难道西边山丘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或者你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灌木可以当你们的的藏身之地?”
“中年人”依旧一言不发。
标长顿时气冲心口,接连不断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中年人”带着嘲弄的表情散去,标长揉了揉脸,那个带着血迹的灌木已经被自己打了个稀巴烂。
旁边搜寻的士卒看向这一幕暗暗吞了口口水,“传闻这位将军被鬼上身过,难不成是真的?”
和他走在一起的士卒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呵斥道:“禁声!你不要命了!”
叛军标长耳尖一动,他头也没回的轻喝一声:“你们两个,过来。”
“被你害惨了!”
那个士卒责怪一声,二人慢吞吞走了过去,“标长!”
叛军标长站起身来望向西方,他吩咐说道:“你们再去通知一标人马,赶往西方,特别是山丘之上,好生探查。”
两位士卒暗中松了口气,点头领命,正当二人正要回营的时候,标长的声音又传入他俩的耳朵之中。
“再敢乱嚼口舌,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是……是……”
“去吧。”
两位士卒逃也似的快步走开。
山丘之上,淮安军马探子的两位标长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偏西,于将军说过,傍晚时分回渝州复命,但是此时他们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其中一位标长说道:“来时五十人,现在仅有四十八人,诸位看看自己的同袍到底是谁没有回来。”
“第三伍刘彪报!”一个体型魁梧的汉子站出队列说道:“属下伍里的林雾没有回来。”
“第一伍张贵报!”又站出来一人,他表情有些急切,慌张喊道:“我们伍长周英也没有回来。”
马探子标长皱了皱眉,他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另一位标长,后者沉吟道:“林雾是新兵,刚入我标,那周英是个好手,隐匿和格斗功夫十分了得,有些可惜。”
马探子标长摇了摇头:“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半时辰了,不能再等了,若是他们被发现了,此时叛军估计正在往这里搜索,若是没被发现,也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我们要撤了,军情重要。”
另一位标长神色中有些不忍,但那位标长说的对,军情重要,做马探子本来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伙计,他咬牙说道:“撤!”
“撤!”两位标长一声令下,四十多人有条不紊的开始翻越山丘,尽管有同袍还在这片丛林山谷中,但是为了军情,也只能默默祈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寂静的丛林只有寥寥几声蛙鸣,林雾饥渴难耐,在睡梦中剧烈咳嗽起来,他猛然惊醒。
周英这个壮汉背靠在树桩上,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深夜里发出黯淡的光芒。
“你醒了,本就不是长时间的任务,没有补给,我去找了一些水,没有找到吃食,你再休整一会之后往东跑,会游泳吧,东面十里有瀑布,游过瀑布往北急行,什么时候有路什么时候往西跑,毕竟绕了一大圈,运气好的话天亮之前就能回到渝州,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还没等林雾回过神来,周英就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段话,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也十分疲惫。
林雾接过水囊狠狠地灌了一通,感觉精神许多后他问道:“那你呢?”
周英见林雾往自己这边靠过来,他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我有另外一条路,咱们要兵分两路,即使谁被抓了都有另一人回去送军情。”
林雾点了点头,他随意的扭着手脚说道:“你的左臂怎么样了?”
“没事,伤的不深,我又重新处理了一下,等回去了上药疗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英说完,往外探头看了眼无风自动的树林,树叶扑簌簌的晃动着,他长出一口气,没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