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清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筱筱慢慢的道：
“顾宴清……你记不记得我？”
她说话有点软软糯糯的。
和人一样，听起来非常好欺负，可是知道了，又发现这个糯米团子一样的甜点，里面很硬。
顾宴清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从他开始想起来一点开始，他就明白小孩嘴里的哥哥是谁了。
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这么惦记。
顾宴清有点吃醋，哪怕是自己的。
他最近顾言言上身，那种睿智少了很多，取而代之是一种不太成熟的恶劣。
他舔了舔牙齿：“记不记得？哥哥不是老年痴呆，不可能忘这么快。”
筱筱沉默了一会儿：“我说的……”
又吞了下去。
算了，不记得……就算了……
她吸了一口气，打开门，已经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去后厨拿了小西红柿。
当在水里洗了一会，看见上面的积分已经开始往上上，立马拧上了，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压下来心绪，打开现在不多的能够联系外界的类似于收音机一样的小箱子。
这算是科研人员昼夜不分给人类制造出来联系外界的东西。
黑色的小箱子，金属的，现在经历过网络时代的人们不堪忍受不能连接外界情况的睁眼瞎情况，有时候会围在一起听一个小箱子播报情况。
里面的播音员字正圆腔。
看得出来是万里挑一的水平，发音标准，翻译完美。
在说已经死亡人数个情况和应对措施，然后又是一嘴的勉励，说是未来的生活如何如何，政府已经采取措施。
可是光听冰山一角的死亡大概人数，就足够让人胆寒。
突然听见顾宴清低低的声音。
“我记得你。”
筱筱手一抖，小箱子被啪嗒一声扔到了地上。
好像半天没有缓过来，她看着小箱子看了半天，低下头来去捡，又听见他笑了一样：
“问这个，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狗男人，一猜一个准。
“梦见了什么，”顾宴清坐在车上，想了想：“我猜一猜……”
他看着自己的手，慢吞吞的回想了一下：
“梦见——我空难了。”
又是陈述句，男主大概都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洞察力，一说一个准。
筱筱不说话，死死的抓着小盒子，抓了又掉，好不容易放到了手里。
指节泛白，浑身打颤。
“你觉得现在才是做梦……而真实的情况，是所有人都说——查无此人。”
顾宴清声音突然扬了扬：“小孩，我看你是欠揍，这么觉得哥哥死了，真的好吗？”
“闭嘴，”筱筱喘了一口气，才从那种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许说。”
“……”
筱筱：“不许说，呸呸呸。”
顾宴清觉得自家小孩有着一种比正常人更迷信一点的毅力，非要拉着他，不准说晦气的话，他站起来，靠在墙上，思考着外面剩下的人，死亡在现在是一个似乎非常正常的事情，根据国家预测，现在全世界人口急剧下降。
正增长的人口都变成负增长。
下降了全国人口的将近三分之一。
安稳的日子一去不返，实在是没办法保证，还有所谓的99％的死亡。
微微勾着唇：“呸呸呸，可以了吧。”
“没有诚意。”
“诚意这种东西，不存在。”
“……”
又闹了一会儿，顾宴清听见那边又沉默了，随后是低低的，像某种小兽的呜咽。
“不要哭了。”
哭得声音更大了，她一哭起来就觉得委屈。一委屈就停不下来。
这时候是最让人头疼的，但是顾宴清这次非常有耐心。
慢慢的哄了一会儿，一直等着她哭完。
“顾哥哥，你不要走……”
“我不走。”
顾宴清叹了一口气，大概也知道筱筱被伤得有多狠：“哥哥把命给你，你不同意，谁也不能让我走。”
他记得当时女孩子的固执。
很多的愤怒，被强硬的锁在只有那么大的房间里，被一个神经病折磨了很长时间。
那个看起来偏执乖戾的男人长相还算是不错，家庭也算是鼎盛，他的父亲一世英名，早年心狠手辣，排除异己，硬生生开辟了一条通向荣华富贵的路，可谓是风光无限，也算是传奇，为数不多的一个污点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为了得到这个女人，硬生生折腾死了她丈夫，看着女人颠沛流离，跌倒尘埃，才资本主义可怜式的伸出援手，用着虚假的脸施压，逼着她做地下情人，一来二去居然还真的生出了感天动地的爱情。
如果说这算是一个神经病的爱情故事，美中不足的就是所谓的老总是有正妻的。
更美中不足的是老总翻车了。
筱筱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真相，痛苦之下，几近疯狂，她的精神状态因为常年奔波和被周围人的逼迫下早就接近崩溃的极限，好不容易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又得知是假的，简直和小说的狗血异曲同工。
持刀要捅死老总，结果捅成了他的小儿子。
也是这个污点，硬生生拖着他自己入了地狱。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的儿子比他还要偏执。
父子两人的口味可能太过相似。
看见筱筱的第一面，又开始了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的姑娘被这个偏执狂折磨得每天都在吐，老总也被关押到死亡，其中的折腾就不用说了。
他的姑娘受过的委屈更不必提。
所以……他不能让他的姑娘再伤心了。
“我把命给你，小尧要拿好了。”
“嗯。”
她语气闷闷的，好像非常认真。
让顾宴清有一点失神。
“你那里怎么样了？”
“教授情况还好，一切都很好……”
“别骗我。”
顾宴清顿了顿：“就是——死的人有点多。”
“小尧，哥哥有一点想要你抱抱了。”
筱筱抿了抿唇：“那哥哥回来，给你抱。”
他听见她软软的话。
轻轻的，柔柔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99％的死亡，一切都会好起来，两个比例相差太远，但这一刻的温存却让人起来不来反抗的念头。
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睡神总是难过周公梦。
和温暖的被窝一样，都带着一点让人贪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