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日子过得飞快。
宇文迟倒是日日都来我这院中。
冬日过去,便是春天了,我也该为地下的夫君做件春衣了。
虽然夫君的一些尺寸,我早已在心里记得烂熟。
但每年都是相同的式样,地下的夫君怕是也会看腻了吧。
不如想想新的式样?
想一想,宇文迟的身量与我夫君相同,我为他更衣时,偷偷用手量他的尺寸,脑子里在想着新衣服的式样。
一时间走了神。
宇文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这是作何?”
我回过神,笑了笑,并未答话,只是细心的帮他把衣服穿好。
然后让丫鬟把我起早做得补汤端上来。
“你倒是用心。”宇文迟笑了笑,把补汤悉数喝下。
最初我起早做的补汤,他是一口都未喝的,直到我自己当着他的面把那碗补汤喝掉,他才略微放下戒备。
我知他多疑,我总是自己先喝一碗,再轻柔地把同一锅中炖煮的补汤盛一碗给他。
如此这般,数天早晨过后,宇文迟拦下我拿汤碗的手:“九娘,你别喝了。”
他凑近细细看我,眼中浮现笑意:“这本就是男子喝的补汤,你瞧瞧你,都快长出胡须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他为人严肃,甚少开玩笑。
我知道他是对我放下一些戒备了。
14、
想杀宇文迟的人很多,他也总是带着伤回来。
我总是细心给他处理好伤口,有时一晚上需醒来数次查看伤口。
我是做给他看的,我知他从不会熟睡。
某次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
我又梦见夫君了,他破碎的身体还没有拼接好,在梦里朝我笑。
他说:“娉娉,我等你。”
我哭嚎着醒来,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我感受到了面颊上有道锐利的视线,转头才发现宇文迟早已醒来,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眼神中透出些许怀疑。
我吓出一身冷汗,急中生智扑到他怀里:“夫君,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九娘好怕!好怕你出事……”
我抹着眼泪,装作百般娇柔:“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九娘也不活了!”
我感觉宇文迟的身躯明显一怔,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九娘,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满脸是泪的抬头看他,吓得跪在他面前,表情慌乱:“九娘错了,九娘身份低微,怎么配叫爷夫君。”
我瑟缩着身子,却被宇文迟轻轻扶起,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暖意:“九娘如此唤我,我很喜欢。”
我抬起头,一如既往温柔地瞧着他,眼睛却是透过他的脸在虚空中想象我夫君的样子。
宇文迟亦轻笑着温柔看向我,他拥着我,轻轻吻着我的面颊唇角:“九娘以后也如此唤我可好。”
我装作害羞,口中在拒绝:“不可,九娘不可坏了规矩。”
宇文迟未说话,只是抱我更紧了。
15、
转眼两年,又是春天。
这日,我在屋内细细缝制给夫君做的春衣,面上带笑。
我悄悄在心里对夫君说道:“夫君,娉娉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外面突然人声鼎沸,像是有大批侍卫赶来。
莫不是又有刺客,我烦躁地抱着给夫君做的春衣站起身。
突然,一道黑影从窗户翻进屋内。
他似乎受了重伤,他见我站着,拔剑便要杀了我。
却在看清我的脸时,堪堪停住了剑。
我心下大骇,捂住心口,急忙向外逃窜,却被他揪住衣领,一把扯了回去。
他在我耳边急切说:“我是井哥儿,九娘你救救我!”
他是井哥儿?他是之前我在满春楼里遇见的井哥儿?
他是那个只让我陪他喝酒聊天,却从不曾对我做过任何轻薄之事的井哥儿?
我刚想回头,却见一只羽箭凌空而来,堪堪擦过我的面颊,射中井哥儿的肩膀。
巨大的力道让井哥儿痛呼一声,跌坐在地。
我看向门口,原是宇文迟来了。
他双手拉满弓弦,面色不虞地又向井哥儿射出一箭。
这次是井哥儿的眉心,
井哥儿还未来得及出声,便瞪眼死在我脚边。
他的面巾脱落,露出那张年轻的惨死的惨白的脸。
自从我进了宇文府,我与他已有两年多未见,从前我只当他是游侠,他总说他是来暮城做大事的,竟也是向宇文迟寻仇吗?
他还总是跟我开玩笑,说等他大事做成,便来娶我的。
我当时还笑着祝他早日干成大事。
只是这大事他没有完成,便死在宇文迟的箭下。
我愣怔地跌坐在地,怀里还下意识抱着那件未完成的春衣,心里刺刺麻麻疼得厉害。
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掐住我的脖颈,把我提了起来。
仔细一看,竟是宇文迟!
此刻他面色阴暗,眼神中带着几丝伤痛,俊朗的眉目也显得疯狂起来:“你同他是一伙的!嗯?这两年你都是在骗我!嗯?”
他眼神示意侍卫搜查我的房间。
我被他掐得一口气都提不上来,绝望和无力充斥着我的大脑。
我握紧手中未完成的春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着双手捧给他。
我目中含泪,咬牙一字一字地艰难跟他说:“爷……衣……”
宇文迟诧异地看向我,眼中的疑虑逐渐消散,他放开我,在我瘫软在地之前,把我抱住。
我瞬间得到新鲜的空气,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只是呼吸带着极度疼痛,我呛咳不止,几欲昏厥。
这时侍卫搜完我的房间,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数件我细心缝制的男子衣服。
展开一看,衣服的大小与宇文迟恰恰合适。
宇文迟目眦欲裂,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痛心和懊悔的神色。
只是,在他未开口说话前,我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