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醒来时，宇文迟正红着眼睛守着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怜爱，他握住我的手放置在他冷峻的面颊上，似是向我许下誓言一般：“九娘，是我误会了你，以后再也不会如此待你。”
他眼圈发红，懊悔地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
我看着他，眼泪急切地从我眼中涌出。
对不起！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宇文迟竟也是会说对不起的。
可他何曾向无辜死在他刀下的亡灵说过一声“对不起”？
宇文迟只当我是受了委屈，他慌张地擦干我的眼泪，哄着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别哭了……”
我休养了好些日子，才将养得差不多。
宇文迟日日陪着我，温柔细致的模样常常让我晃了神。
他知我已有两年未出宇文府，便找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准备带我出去。
他穿着我原本做给我亡夫的衣服，骑在马上朝我温柔地笑。
他说：“九娘的手艺如此好！这衣服为夫穿着很是舒适。”
他俊朗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发自内心的开心神色，他温柔的拉我上马，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我。
他扬起马鞭，轻轻打了下马儿的屁股，马儿扬蹄高扬的嘶叫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还是第一次骑马，吓得捂住双眼。
宇文迟爽朗的笑在我耳边响起，风吹起他的墨发打到我的脸上。
他极温柔地低头吻着我的发梢，满眼都是柔情。
那日晚上，他带我去看了星空。
他命侍卫走得远远的，然后拉起我的手奔向无边的草地。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纯真如孩童般的笑容。
我与他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夜空繁星点点。
春日舒适的风吹得我十分惬意，我眯起眼睛。
心下却有些难受，这夜空真美，若是夫君也能看到该有多好。
我转过头来，见宇文迟神情专注，面带笑容的定定看着我。
我佯装害羞，轻拍他的胸膛：“爷这般瞧我做什么。”
宇文迟牵起我的手，温柔而专注：“父亲原是骗我的！”
“什么？”我疑惑看向他。
宇文迟苦笑一下：“暮城女子爱慕我是为何？”
他低声道：“我是暮城城主，在这乱世，只有我有权利有能力保住她们，与其说她们爱慕我，倒不如说她们是更爱自己。”
“可是你不同，九娘！”宇文迟把我的手放置在他的胸口，“你是真心爱我！”
“从小父亲便教我杀人，他让我杀的第一个人便是我的娘亲……”
宇文迟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那段回忆让他极度难受。
“杀了娘亲之后，便是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书童、照顾我已久的乳娘……我数不清我这辈子杀了多少人，我只知道温热的鲜血再也不会让我害怕……”
“父亲给我传位前让我杀了他，我只是犹豫片刻便杀了他。”
“我一直以为在这乱世人是不能有情爱的，直到我遇见你！九娘。”
我适时扑到他怀里，抬头看着他。
此刻宇文迟的脸色带着迷茫，只是一瞬间，他换上温柔地神色，极好看的眸中带着浓厚的化不开的柔情。
他说：“这世间从未有人真心爱我，除了你，九娘。”
他说：“宇文迟此生绝不负你，我只愿与九娘白头终老，做一辈子恩爱夫妻。”
他说：“九娘，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不教他杀人，只教他如何爱人。”
……
后来，宇文迟在我怀中沉沉睡去，他是真的信任我了，连草丛里的虫鸣都不曾惊醒他。他面带微笑，想必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我冷冷得瞧着他，宇文迟，数年来，支撑我艰难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杀了你，让你惨痛死去。
你杀我夫君，公婆之仇我没有忘，我不曾忘，也不敢忘！
夫君，公婆在天有灵，娉娉终于能为你们报仇了！
我望着星空，眼泪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