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回宇文府不久,宇文迟便花重金要遣散妻妾。
他一直给她们喝避子汤,膝下并无孩子。
几个人哭哭啼啼,不愿离去。
我站在廊下,看着妾室何氏跪于宇文迟面前,双手抱紧他的长靴。
她哭喊着:“爷,妾身不走!”
何氏是小官独女,她的父母于前年先后故去,她从未独自在外生活过,这般弱女子,在这乱世之中怕是不好活下去。
我心下不忍,快步走向她。
却见宇文迟冷漠又厌烦的踢开她,跟着侍从说:“拉她下去!”
何氏绝望地哭嚎一声,竟是挣开侍从的束缚,起身快步冲向廊边巨大的石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鲜血从她额上流下,染红了她绝望的面颊。
我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看着她,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一动也不动。
宇文迟慌忙走来,修长的手指捂住我的眼睛:“别看,九娘!”
我拨开他的手,见他满眼都是对我的担忧,心里只觉得荒唐。
18、
所有妻妾走了之后,
当晚,宇文迟温柔看我:“九娘,余生我只有你一位妻,你唤我夫君吧,像那些寻常百姓间的夫妻那样。”
我低着头摇摇脑袋,我的夫君只有一人,他叫杨子修。
宇文迟只当我是不好意思,他宠溺地抱起我,俯身为我脱去鞋袜。
他把后背留给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悄悄拔出我头上的簪子,青丝散落间,我快速而又狠厉地把簪子插向他的脖颈。
宇文迟踉跄着起身后退两步,他诧异地捂住伤口,似是不敢相信:“九娘,这是为何?”
下一秒,乌黑的血液从他脖颈处的伤口喷涌而出。
宇文迟再也站不住,神色痛苦地跌坐在地。
我缓缓起身,面上带着极度地愤恨:“七年之前,春城你误杀了杨姓举人一家,可还记得。”
宇文迟的面上浮现出刹那间的迷茫,复又闭了下眼睛,绝望地看我:“我不记得了,你也是来杀我的?”
他颤抖着嘴唇:“九娘你从未爱过我!”
我轻蔑地看他:“我不叫九娘,任九,亻、九,仇,我是来向你寻仇的!”
我疯狂地拔出他的佩剑,这把佩剑削铁如泥,当初宇文迟就是用它来斩断我夫君双臂,斩下我公婆头颅的啊!
我举起佩剑砍向他的手臂,却并未砍断,坚硬的骨头阻挡住我,我这才知道,原来,杀人也是需要技术的。
我复又举剑刺向他的腹腔,宇文迟胸腔猛烈起伏着,他一声未吭,咬牙看着我。
“你活不了多久了!”我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痛快说道:“你每日喝的补汤中我下了慢性毒药,刚才我刺向你的簪子上也抹了与之相冲的毒药,不久,你便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最后烂成一堆恶臭的腐肉,你怕不怕?”
宇文迟未说话,他只是敛下眉眼,低声问我:“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我毫不犹豫答道,这时门外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许是他们听见了动静。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凑向宇文迟,字字诛心:“我恨你厌你憎恶你,从未爱过你,你说的对,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爱过你!”
宇文迟沉默在那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他喃喃道:“原来从未有人爱过我啊……”
侍卫见我们许久没有回应,直接破门而入。
为首的侍卫见屋内此等状况,拔剑刺向我的胸口。
我未曾避让,胸口剧痛传来,我吐出一口鲜血。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我吃过一阵子加了毒药的补汤,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些下去见我夫君。只是我不想死在宇文府这等肮脏的地方。
我向门口走去,
那侍卫头领还想把我拦住再杀了我,却被宇文迟拦下。
只见他落寞地坐在屋内的暗影里,无力地对侍卫说:“放她走吧,她受了重伤,也活不到多久……”
侍卫头领听命,给我让出一条道。
我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正欲要走,
却听见宇文迟问我:“那杨姓举人,是你……什么人?”
我背对着他,低下头,想着夫君温柔地样子,轻轻说:“他是我夫君,是我此生挚爱!”
19、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宇文府,
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正如多年前那天夫君冒雨去给我买芝麻饼一样。
我浑身湿透,终究是无力瘫倒在地上。
朦胧中,我仿佛看见夫君牵着一个女娃娃向我走来。
女娃娃笑着甜甜唤我:“娘亲!”
夫君还是如七年前那般温柔俊朗,他向我伸出手,笑着说:“为夫来带娉娉回家!”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流下了眼泪,难过地说:“夫君,娉娉很脏!”
我夫君怜爱地抱起我,温柔为我拭干眼泪:“吾妻娉娉,是子修心头挚爱,她至纯至善,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