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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飘飘荡荡的一家人
“阿瑶身娇体软,朕心甚悦!乖~再来一次!”
幽深殿宇内。
身着明黄寝衣的帝王襟怀半敞,正将一件揉皱了的粉白襦裙紧紧按在胸前,身体随着某种隐秘的悸动微微起伏……
烛光摇曳,映在龙榻旁七道愕然僵立的虚影之上。
他们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幕。
“爹!娘!”
路之瑶魂体猛地一颤,声线都尖利了几分,“他他他…小皇帝偷穿我衣服!”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娘亲亲手裁制,她生前最珍爱、也最常穿的心头好!
若非死后一缕魂魄游荡,好奇帝王寝殿是何模样,便是做鬼也万万想不到——
小皇帝竟藏着这等不为人知的怪癖!
路之北目光紧锁龙榻上焦躁蠕动的身影,“皇帝陛下这么大个人了,居然不爱洗澡。”
瞧他那劲儿,浑身怕是痒得钻心了!
抬头瞟了一眼路之瑶,叹气,小大人似的口吻,“想不到天底下还有比三姐还懒的家伙。”
平日最是聒噪的老二路逍,此刻一言不发,满脸绯红。
他左手“薅”起路之北的后领,右手拽住路之瑶的胳膊,闷头就往殿外拖去。
他虽未娶妻,但是个男人都知道,龙榻上的男人正在干什么。
小孩子不该看这些。
大哥路堇从惊愕中回神,连忙扯住妻子安素的手:“快走快走!好歹,给那位九五之尊留些颜面吧……”
想那素日冷峻威严的皇帝,此刻最不堪的私密竟被一群人,不,一窝鬼…看了个彻底!
路堇脚趾抠地,忍不住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哎呀呀,”大嫂安素乐呵着,“原来小皇帝…暗恋咱们瑶瑶哟!”
可旋即,她神色一黯,“若瑶瑶还活着,兴许…能捞个贵妃当当?后半辈子金尊玉贵的……唉,可惜啊……”
可惜瑶瑶死了。
她也死了。
路家一家子团灭了。
婆母富丽华脸上却满是吃到皇家秘辛的餍足,挽着安素胳膊安慰道:“没什么可惜的,那小丫头没心眼子,派她去宫里斗法,活不过三个时辰,结果是一样的。”
反正都是死。
反正已经死了,她就无所忌讳呗。
殿外幽暗回廊的阴影里,家主路照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声音低哑断续:
“怪我……都怪我啊……当年…只为了那一饭活命之恩…竟鬼迷心窍,跟着玄王…举兵造反……”
(宸国二四五年冬)
元宗帝崩,年仅十一岁的太子宸澹渊仓促继位。
翌年春,不甘蛰伏的先帝之兄——玄王宸玄,悍然起兵。
战火绵延两载有余,终是以玄王身首分离、头颅高悬西关城楼告终。
一场震动朝野的谋逆,至此彻底平息。
谁又能想到?
手握三十万虎狼之师、密谋篡位二十余载的玄王,最终折在一个无甚实权、犹带稚气的少年帝王手中,输的一败涂地。
更意外的是,小皇帝宸澹渊昭示仁慈:玄王既伏诛,凡缴械降者,呈悔过书,贬为官奴,免其死罪,亦不诛连亲族。
望着伏尸枕藉的战场,路照早已心生悔意。
此诏令一出,他更是第一时间献上了降表。
可谁知,在投降回城后的那天夜里,阖府上下,无论主仆妇孺,就连门口那条大黄狗......
皆被屠戮殆尽,无一幸免!
含恨而殒的一家人化作厉鬼,满腔怨毒直指皇宫。
以为小皇帝背信弃义,行那杀人灭口的勾当。
万万没料到,当他们怨气滔天地闯到御前,竟撞见得知噩耗的小皇帝雷霆震怒!
竟比他们还气愤。
整得他们都还有点不好意思,误会他了。
杀人凶手是陆景凌。
他是玄王安插在京中的一枚暗棋。
他的身份隐秘,仅玄王与作为重要联络人的路照知晓内情。
玄王兵败,陆景凌唯恐路照在狱中或流放途中吐露秘密,遂狠下心肠,行此惨绝人寰的灭门毒计。
死后的三年间,路家一门怨鬼便如影随形地盘踞在陆府。
等着、盼着,那黑心肠子的老东西业报临头的那日。
可天不从鬼愿。
陆景凌官运亨通,短短三载竟从尚书一路擢升,登上了宰辅之位!
夫人经商有道,富可敌国。
长子状元及第,风光无两。
次女姿容绝代,才名远播。
同样是反贼,他青云直上,阖家美满。
自己却身死族灭,万劫不复!
气得路照夜夜潜入陆景凌卧榻之侧,枯槁的十指死死扼向他的咽喉!
明知是徒劳,虚影一次次地穿透那卑鄙的肉身。
但不掐几下,这冲天的怨念如何能平?!
一家子从皇宫飘回丞相府,路之瑶瞧着爹又拖着娘奔陆景凌的院子去“泄愤”了。
她牵着路之北,溜溜达达往二姑娘陆亦晗的院子去。
那院子里栽满了海棠树,正是花开时节,甜香沁魂。
风一过,花瓣便簌簌如雨。
路之瑶惬意地躺在树下的凉席上。
正享受着呢,房里忽然传来陆二姑娘说话的声音——
竟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这位陆二姑娘,模样是顶顶漂亮,才华横溢,就是总爱神神叨叨。
时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嘀嘀咕咕,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词句。
难道还有什么存在,是连鬼都瞧不见的?
这个念头一出,倒把路之瑶这只正牌鬼,生生给吓得更像个“胆小鬼”了。
好奇心终究压过了那点胆怯。
她做贼似的悄步踱到陆亦晗的屋外,扒着窗沿朝里窥探。
只见陆亦晗果然又对着虚空自言自语:
“像宸澹渊那种偏执的恋爱脑,心里头早被那个路之瑶填得满满了!要我猜啊,他这辈子都放不下……”
“比白月光杀伤力更大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老娘才不要去当个死人的替身,苦哈哈地在那深宫里熬日子!”
“反正如今他皇帝位子坐得稳稳当当了,我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统子!”她突然提高声音,对着空气斩钉截铁地宣告,“现在!立刻!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听听这说的都是啥!
路之瑶又听得一头雾水。
明明人就杵在自个儿院子里,怎么还要人‘送’她回家?
她心里嘀咕,这陆二姑娘的话是越来越玄乎。
路之瑶甩甩头,懒得再琢磨,轻烟似的从窗边飘开,落回凉席上。
躺是躺下了,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旋着陆亦晗刚才那句惊雷。
“小皇帝心里有她!”
又想起今夜在深宫里瞧见小皇帝爱不释手抱着她衣裙的那场景。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骤然炸开——
“小小小皇帝......心、心心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