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还是冯瞎子率先打破了沉郁的气氛,开口冷冷道:“当年我便说,逃是逃不掉的!”
“如果这东西是有人故意放进南沟子的,那就说明,有人早知道我们藏在这儿!”
爷爷微微点点头,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他叹了口气:“是啊,只不过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没露头,可能是想吃独食,却又对咱们几个老家伙心有忌惮。”
“可如今他好像是忍不住了,便想用这水猴子破了阴门的阵眼,把那些牛鬼蛇神都引来!”
“阴门那里?”陈瘸子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爷爷看出了陈瘸子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这阴门,本是太上四象镇山阵中最凶险的一门,当初我埋下那七个尸骨坛的时候,就害怕在这一门上出问题,便在尸骨坛外,又外加了一道三清围城符。”
“此符将七个尸骨坛子连为一体,阴气贯通,至阴反阳,阴阳相济复又成一阵,名叫阴阳天地。”
“这么一番布置,倒使得这‘阴门’,反而成了四象阵眼中最为坚固的一个。”
冯瞎子听了,冷冷道:“坚固也没用了——如今‘煞门’已破,四象缺一象,这山门怕是遮不住了,还是早点做准备吧!”
我爷爷显然没有料到,他刚一离开村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当即失声道:“啥?‘煞门’破了?怎么回事?”
我当时尚不知。
这所谓的‘煞门’,就在米铺之中,阵眼便是那个足有三百年的僵尸。
由那个僵尸身上的煞气为源,暗成一门。
这僵尸,本就是该由陈瘸子负责看管。
可如今僵尸出现了异动,导致‘煞门’被破,虽然这是由于鼠婆子进村捣乱所致,可他陈瘸子,还是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头懊恼道:“都赖我!让那母耗子钻了空子!”
“母耗子?”
我爷爷微微有些诧异,旋即反应过来,“是村外东沟的灰鼠婆子?”
陈瘸子点点头,低头不再作声,独自生起闷气来。
我爷爷眉毛一拧,身上竟升起了几分杀气:“我们跟她无冤无仇,她为啥敢来捣乱?”
这时,钱老四开口了:“张爷,您别生气,这事儿都赖我管教无妨!那鼠婆子今儿个下午打上门来,说是俺们家铁柱杀了她的孙子!”
“铁柱杀了她孙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算了,还是先把铁柱的魂抽回来,问问铁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
爷爷深吸了一口气。
稳住了情绪,然后又拍拍陈瘸子的肩膀,安慰道,“瘸子,你也别自责了,这可能就是命数,就像瞎子说的,命有定数,逃是逃不掉的!”
“你快回屋去拿上朱砂,墨,笔,镜子和长明灯,我们先到老四家,把铁柱的魂儿叫回来,再做其他打算。”
“好。你们先去,我拿了东西随后就到。”
陈瘸子也深吸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转身往米铺屋里走去。
我领着豆芽儿,一路随着爷爷去了钱老四家。
铁柱还是那般直挺挺躺在炕上,眼睛瞪得溜圆,依旧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陈瘸子很快便拿好了东西赶来。
我爷爷先是从陈瘸子手里接过毛笔。
点墨蘸朱砂,在钱老四家的屋地上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分别画了一个符咒。
在符咒外,三尺六寸五的地方,点亮了一盏灯。
这并非普通的油灯。
而是道家特有的一种长明灯,叫驱鬼长明灯。
它与普通油灯有着极大的不同,此灯的灯身是双层结构,
最里面的灯盘内,装的是特制的灯油。
而外层的灯盘里,则装的是无根之水。
至于正当中的灯芯,则是用醋和公鸡血泡制七七四九天而成的特殊灯芯,叫做凤蕊。
燃烧时,灯油挥发十分的缓慢,而且醋泡过的灯芯能够保持低温。
另外,油坛外面的水,也可以有效阻止油温上升,这样一来,灯就可以长久的燃烧。
随着灯芯的燃烧,其中血气挥发,阳气上升,可以镇住妖邪,使邪祟不敢在灯前轻举妄动。
布置完这些,爷爷示意钱老四,把那个用黄纸符封着的坛子,放在四个符咒的中央。
他本人则后退一步,手持一面八卦镜,直直照着那坛口的地方。
随后,爷爷对陈瘸子点了点头。
我紧紧拉着豆芽的小手,贴在钱老四身边,好奇地抻脖子张望着。
却听陈瘸子对我们三个低喝一声:“后退!”
我赶紧将豆芽拉到身后。
只见陈瘸子从身后,抽出一柄桃木剑。
伸剑一挑,那封口的红布和上面贴的黄纸符,被他一剑挑开。
挑开坛子后,陈瘸子快步急退,把我和豆芽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后。
爷爷放下手中的八卦镜,静静地凝视坛子口。
我从陈瘸子的胳肢窝下面,看到那坛子里,陡然喷出一股子黑烟。
然后有诡异的似人非人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紧接着,一道黑影,缓缓从坛子里钻了出来。
长长的手指,枯瘦的手臂,细长干瘪的腰身,秃皱的小脑袋上,鼓着一个大包。
那模样十足是一只浑身无毛的猴子。
可待我仔细看去,却觉得它与猴子又有很大的不同!
刚刚那诡异的似是笑声的怪叫,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它蹲在坛口上,呲着牙,咧着嘴,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阴邪地四处打量。
便在这时。
我见爷爷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在地上一点,喝了一声:“起!”
就见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朱砂墨符咒,霎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变成了四条头顶红珠子的墨色小蛇,从地上窜上坛子,蛇头慢慢变大,猛地张开蛇口,死死地咬住了那怪物的手脚。
那怪物大惊,发出厉声的尖叫,
正待要奋力挣扎,却见我爷爷右手举起八卦镜,把那镜子往它身上一照。
一声更为凄厉的大叫随之响起,水猴子身上冒起了阵阵白烟。
这时我注意到,原本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铁柱,竟然在此时抽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铁柱醒了过来,于是大叫了一声:“铁柱!”
冯瞎子站在炕沿儿边上,像是“看”到了我的举动,顿时喝道:“站那儿别动!”
我浑身一个激灵,原本已经迈出去的左脚,被我生生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