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一把飞刀,比比划划地跟我说:“打能动能跑的活物啊!”
我抬眼看看村口这片儿,大多都是生得极浅的草地。
除了东边不远处有一片蒿草丛,近处连个茂密的树林子都没有,哪来的活物?
蚊子倒是有,还挺多,可这飞刀再厉害能打到蚊子?
这不是扯犊子呢嘛!
铁柱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嘿嘿一笑,把手一伸,突然指向了村口不远处的那个柴草垛。
在我们关东的农村,冬天取暖和做饭,都要用到大量的柴草。
而这些柴草,大部分都是秋天从地里割下来的苞米杆子,或者葵花杆子,一堆一堆地摞成垛。
堆在大地里,等入了冬,到天气转凉的时候,再用车拉回家去烧火。
我看铁柱给我指那柴草垛,心里顿时骇了一跳。
再看他那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就知道他要拿来练手的活物,是啥了。
那柴草垛里藏着一窝子老鼠,这还是之前我告诉他的呢!
但是这窝子老鼠可动不得啊!
村头柴火垛里藏着一窝老鼠,这件事,本来只有我和豆芽知道。
豆芽是我们家的另外一个孩子,是个小女娃娃,比我小两岁,我一直管她叫妹妹。
曾经在四五岁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一直以为,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直到有一次,我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出门去尿尿。
过走廊的时候,偶然听到爷爷和我家隔壁的冯瞎子在唠嗑,两人话里话外提到了我跟豆芽。
出于好奇,我憋着尿,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豆芽跟我压根儿就没有血缘关系。
她其实是爷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准备养大以后留着给我做媳妇。
说实话,当时听了爷爷他们俩的对话,我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些年,一直被我当亲妹妹搂着哄着的小女娃娃,竟然就是我以后的媳妇!
我恍恍惚惚地去到院里,心不在焉地尿了泡尿。
等我回屋爬上炕,看见豆芽在我身边,正嘟着小嘴儿睡得酣甜,长长的眼睫毛时不时地微微颤动。
一张滑嫩的小脸蛋儿白里透粉,水灵得像棵小葱一样,真是让人越看越稀罕。
这就是我以后的媳妇啊!
我忍不住“嘿嘿”傻笑了两声,我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她小脸蛋儿,嫩滑嫩滑的。
我轻手轻脚地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带着满心的窃喜在她身边躺下,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豆芽一直都长得像个可爱的瓷娃娃,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好看得不像话。
但令人难过的是,我可爱的豆芽妹妹,天生不会说话。
只能靠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通过从嘴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表达她的意思。
对此,我虽然很难过,却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
而且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随时都理解她,在表达什么的人。
况且,我也是离不开豆芽的。
我从小就一直有一个毛病,每年一进农历七月,我的手脚就开始变得冰凉。
等到了七月中旬,这种情况还会加重,我会时常感到浑身发冷。
其中最严重的是七月十五那天,每到那天,我都会害严重的心口疼。
每到农历七月,爷爷就让我和豆芽都脱光了互相抱着睡觉。
那时都是小孩子,脱光了抱着睡也没觉得有什么害臊的。
何况豆芽乖巧,她知道这是帮我减轻痛苦,从来不扭扭捏捏。
非但如此,她还常常跟我“说”,她抱着我睡,晚上睡得可香了,所以特别愿意搂着我睡。
而每次当我抱着豆芽的时候,都能感到从她那小小的身子上,传来一阵阵的温热。
这么一来,我的身子也就不再冰凉,整个人也都舒服好受了许多。
等我心口疼犯了的时候,爷爷又会叫豆芽用手帮我轻轻捂着胸口。
说来也怪,只要她那小手一把我心口捂住,就有一股暖流传进我的胸口,那疼痛就会慢慢减弱,直至几乎消失。
所以长久以来,我几乎认定,豆芽就是老天爷专门挑选出来送给我的媳妇人选。
我们是注定不能分开的两个人。
我们两个就像两棵被种在一起的小树,枝叶交叠,根系缠绕,彼此注定此生无法分离。
说回柴草堆里藏着老鼠窝的事。
我之所以能够知道柴草堆里有老鼠,这件事,还得从半年前,我跟豆芽在蒿草地那边儿放鸭子说起。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
我刚在钱老四家练完功,就火急火燎地跑到村头的草地那边去找豆芽。
我知道,豆芽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在村头草地里放鸭子。
结果那天,我看到家里的鸭子都乖乖地在草地边上吃草,而豆芽却不见踪影。
我挠挠脑袋,心想,莫不是这小丫头看见我来了,故意跟我躲猫猫呢?
于是就开始往草地东边儿找。
村口能藏人的地方也就草地东边儿,因为这儿有一片半人高的蒿草地。
蒿草地再往里是个水泡子,村里时常会有人来这儿钓鱼打鸟。
我心想,豆芽肯定是看我来然后,躲进水泡子那边儿了。
果不其然,穿过蒿草丛,我就看见豆芽正撅着小屁股,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豆芽!
我叫她。
豆芽听到我的声音,惊喜地回过头,圆圆的小脸蛋儿浮起了一个大大的笑。
然后起身跑到我身边,欢喜地摇我的胳膊。
我捏捏她的小脸儿,问道:“你咋自己跑这儿来了?把放鸭子的事儿都给忘了吧!要是鸭子丢了,看回去爷爷罚不罚你!”
豆芽看样儿是真把放鸭子这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她可怜兮兮朝我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好意思地冲我吐吐*。
“走吧,哥跟你一起放小鸭去。”
说着,我便拉她的手,往蒿草丛外走。
可豆芽却站在那儿没挪步,反而用力拉住我。
换上了一副十分焦急的表情,让我跟她到水边去看看。
我心下好奇,顺从地被她拉到水边,结果看到水边儿的土地上有一铁夹子。
就是那种既可以用来捕鸟,又可以用来打老鼠的铁夹子,上面死死夹着一只老鼠。
那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老鼠,不同于普通的关东灰毛老鼠,它浑身上下的毛,竟然都是银白色的!
更特别的是,它的头顶,还有一撮纯白色的毛儿。
看起来,就像是特意做了发型似的,那卖相比起一般的老鼠来说,不知道要骚包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