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成了最年轻的视后。
每一部的电视剧,都收视口碑双丰收。
她不再莽撞却依旧直率,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嘲笑她,每个人都佩服她的敢爱敢恨。
她是宴会上最骄傲飞扬的红玫瑰,是红毯上当之无愧的焦点。
她再也不会躲在洗手间哭,也有好多年不曾慌张或狼狈。
如今她三十三岁。
可现在,十八岁时那个懦弱、狼狈的任菲,好像又回到了三十三岁的任菲身体里。
也许实际上,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任菲腿脚发软地站在二号门前,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恐惧。
她清楚,面前那棵树下,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却在这一刻失,去了面对它的勇气。
她深呼吸,蹲下身。
而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白展摒住了呼吸,有点不安地转过头询问:“你们有没有听见?”
吴津点了点头:“好像是任菲的声音。”
白展顿时有一种猜想被落实的感觉,他眼角抽动了一下:“该不会任远遥已经……,
“不会。”
方野乔果断地否认道,“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我们去看看。”
说完,她第一个抬起脚步往西边走去,把其他三个人甩在身后。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方神探今天怪怪的?”
白展想起刚刚她看廖涛的眼神,注意着许桀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许桀抬手按了按鼻梁,尽量让语气如常:“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跟上。”
没人知道,此刻一个奇怪的念头,正在他脑海里纠缠着,放得越来越大。
刚刚方野乔拿枪的姿势,熟练得仿佛训练过千百遍,可许桀记得,她其实是不会用枪的。
而且刚刚她拉开保险的动作让许桀觉得,她不仅仅是想威胁廖涛的。
至少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们找到任菲的时候,任菲正正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地望着手中的东西。
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只见她手中捧着的,是一团被血浸透的纸巾。
纸巾中包裹的,赫然是两段手指!
被截断处血肉模糊,依稀可见森森的骨,触目惊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绑匪被激怒了,这一截断指,代表一种警告。
方野乔闭了闭眼睛。
郊外的风很大,呼啸着吹过耳边。
每个人都在风声中一言不发,像是一场沉默的哀悼。
而方野乔在喧嚣的风中,听到那根不祥的毒刺,破土而出的声音。
一天,两天。
连续一周,绑匪没有再来过任何一点消息。
每个人都明白,每多一天,就代表任远遥生还的机会少一分。
那天的断指,经检验确实是来自任远遥。
而仍抱着一线希望的任菲,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昏迷在家中,在医院的病房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件事情终归是压不住,网上掀起了一场狂潮。
好事的网友推理着绑匪的身份、目的和行踪,顺便将任菲的身世和经历扒了个底朝天,分析得头头是道。
仿佛这是一场全民推理游戏,而不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真实,而又痛苦的经历。
他们全然不顾忌,这样也许会让绑匪得到风声,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给当事人和执法者带来的麻烦。
他们想要的只是更大的刺激,吸引更多的眼球,带来更大的热度。
汪茜茜一案迟迟没有进展,任远遥生死未ト。
在这种一片低迷的气氛中,许桀接到了一个电话。
“龙城派出所接到报案,护城河畔发现了一具尸体,根据身高体型等特征判断……”
许桀顿了顿,“可能是失踪近一个月的任远遥……需要我们去确认一下。”
方野乔的笔顿住了,她很慢地抬起头来。
“死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断裂,创口还未完全愈合,与那天任菲收到的两截断指吻合。”
秦冕蹲在尸体旁边检查,程简萧站在一旁负责记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以确定,死者系失踪多日的任远遥。”
说完,他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了方野乔一眼。
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孩的额部,完全塌陷下去,额头上有一处严重的挫裂伤口。
脸上布满血污和脏兮兮的泥土,已经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任菲曾经给他们看过任远遥的照片,男孩眉眼长得跟她有六分相似,只不过多了男孩子的英气和俊朗。
照片上的他穿着足球服,站在绿茵场上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初步断定,致命伤就是这一处,也许是遭到重击以后,引发了颅内出血,压迫了脑干,导致呼吸循环衰竭而死。”
秦冕站起身来:“尸检的时候,提取一下伤口里的内容物,也许能知道作案工具是什么。”
“秦冕,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方野乔开口询问。
“很短,差不多几分钟吧。”
秦冕观察到方野乔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她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男孩,声音很轻:“那还好,应该也不会太痛苦。”
没人反驳她。
即使他们都明白,任远遥失踪了整整一个月,而他的死亡时间,初步断定在前天。
这代表着这一个月里,他都与绑匪朝夕相处,每天提心吊胆地活在恐惧里,生前,还被生生地割断了两根手指。
他们都明白,但有些事情说出来太残忍。
“师父。”
程简萧突然开口,“他身上有很多生前伤,像是遭受过虐待。”
秦冕一瞬间怔住了。
他在检查完任远遥额前那处挫裂伤口后,没有再细致地去检查他的身体。
因为从前经手过的绑架案,带来的惯性思维告诉他,一般的绑架案犯人图的都是钱财。
而人质,只是他们用来获得钱财的一个工具。
除非是身份暴露,走上绝路,绑匪会选择撕票。
剩下的都会把人质完整地交还回来——
他们对砂仁毕竟还有着畏惧心理,一旦杀了人,就代表着真的没法回头了。
而绑架任远遥的绑匪,还远远没有被逼到那一步。
他仅仅是意识到消息被传出去了,就恼羞成怒地杀了任远遥,这已经很不寻常。
而他竟然还在绑架任远遥的期间,虐待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谬的想法闯入秦冕的脑海,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方野乔。
方野乔也正抬眼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她喃喃道。
像是忽然被点通了一样高声道:“他就是想报复任菲!”
多日来,纠缠在心头怪异的感觉,此刻终于得到了答案。
任菲筹齐赎金打电话给绑匪,对方阴阳怪气的那句:“五百万对你来说只是个小数字吧?”
还有行踪暴露当天,她后来在任菲口中得知的,绑匪打来电话,说她不遵守规矩时,那种替她惋惜的懒洋洋的态度。
他并不是一怒之下杀了任远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了任远遥!
只不过半路杀出来的廖涛,让他加快了计划的进度而已。
即使没有廖涛的添乱,任远遥还是会死。
只不过对方会把战线拉得很长,他要让任菲在漫长的等待,与一次次的落空中,不断地绝望又死灰复燃,反复地遭受折磨。
方野乔突然打了个寒颤,而后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许桀!去调查任菲生前,是否曾经和什么人结下过仇,极有可能是与金钱有关的恩怨。”
“而且那个人,极有可能有过案底。”
白展和吴津,还不太习惯方野乔,这种在沉默中突然爆发的模式。
许桀却熟悉极了——
方野乔向来都是这样的,在想通一件事之间,会一直保持绝对的沉默,甚至在别人眼里,已经到了消极和神经质的地步。
但一旦她想通了,那么她所做的决定,就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