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然……求求你们,把安然还给我……
“她不可能死!她没死!”
飘着淡淡血腥气的医院长廊,在绝望中哭泣的夫妻……
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
一时间混乱的哭喊,与叫骂声涌入脑海,旧日的场景一帧帧浮现。
方野乔用力地闭了下眼睛:“秦冕,验尸吧。”
屏幕中,被擦拭干净血迹的朱月,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两分钟后,秦冕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出现在屏幕中。
紧接着,他拉过收音话筒,办公室内响起他平稳的声音:“8月12日,18点13分,死者朱月,身高163厘米,体重50kg……”
方野乔坐在椅子上,目光随着屏幕上他的手指,扫过朱月的每一寸皮肤。
然后他拿起刀,开始剃朱月的头发。
既要把头发剃干净,又不能破坏头皮。
这是极其考验刀功的细致活。
随着秦冕手起刀落,朱月乌黑的长发,无声地滑落在地。
十几分钟后,光裸的头皮,终于完整地暴露在两人眼前。
少女头皮上,满是陈旧的伤痕,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方野乔心里猛地一沉。
秦冕将头发装袋,注意到漆黑的发丝间,隐约夹杂着几根白色的毛发。
很短,还带着血迹,不会是朱月的头发,更像动物的。
他用镊子夹起来,放进证物袋:“不明物质,送去化验。”
接下来是简单的尸表检验。
“面部损毁,无法辨认。头顶多处伤痕。”秦冕皱了眉。
“手臂、腰部、大腿外侧均有多处掐痕,新伤旧伤皆有。手腕处有新鲜的割伤。”
朱月尚还完整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痕。
手腕处则有几道还未愈合的新鲜割伤,更像是自残造成的。
秦冕继续向下检查。
方野乔的目光,却定格在朱月的手背上,那里有几道颜色浅浅的抓痕。
“秦冕,她的手背上是什么?”
意识到秦冕忽略了它以后,方野乔立马开口问道。
“抓痕,但不像是人为的。”
秦冕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误。
马上回过头来,抬起朱月的手背检查。
“但不是新鲜伤口,很难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没有损伤,正常,死者生前不曾遭遇侵犯。”
方野乔想到,朱月因为屈辱和仇恨而扭曲的脸。
如果不是侵犯,是什么,让这个女孩身上布满伤痕,又让她愤而自沙?
而她死前还叫喊着:“汪茜茜,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抬起头与秦冕对视,两人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答案——校园暴力。
朱月的母亲,接到女儿的死去后,跪在手术台前哭得昏厥过去。
是她一脸疲态的父亲,在纸上签了字,同意解剖尸体。
“我们工作忙,没怎么好好陪过她,但月月一直以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男人站在执法局门口,抽完了一整支烟,低头弹掉烟灰,“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许桀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最多为眼前这位悲哀的中年男人递一根烟,然后接过那张纸说一声:“谢谢您的配合。”
如果这对不幸的夫妻,知道自己的女儿生前遭受过怎样的伤害,他们能接受吗?
秦冕简单地向许桀汇报了一下情况。
还不等许桀回答,就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滚!”
只见朱月口中的汪茜茜正被两个执法者拉着,奋力地挣扎着。
年轻的执法者,则表情为难地看着许桀:“许队,这……”
许桀有点头痛地看了汪茜茜一眼,转过头来压低声音:“本来想带她做个笔录,顺便了解一下朱月生前在学校的情况,没想到她情绪这么激动。”
“你是队长?”
汪茜茜敏锐地回过头来,找到了新的攻击目标:“让他们放了我!你们没权利抓我!”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朱月自沙一事,你作为目击者,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
“如果你不配合,警方有权采取强制措施把你带回来。”
许桀手臂一抱,不慌不忙地回复。
“她是自沙的,这不是很清楚吗?”汪茜茜怀疑地看着许桀。
显然也无法判断对方的话是真的,还是用来吓唬她的。
“那就更好了,你只需要配合警方,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走了。”
许桀冲一号房间点了下下巴,又挥了挥手,“小朋友,麻烦你好好配合,执法者叔叔也是很忙的。”
“你继续说。”
他目送着汪茜茜进了房间,又继续方才和秦冕的对话:“那有什么异常吗?”
“她的头发里,有疑似动物毛发的东西,已经送去化学实验室了。朱月身上有很多旧伤,我们怀疑她生前曾经遭受过暴力。”
秦冕将尸检报告递给许桀。
报告显示,朱月生前应该长期受到暴力和殴打。
白纸黑字昭示着少女的惨痛经历。
对冲伤,掐伤,割伤触目惊心。
由于职业的缘故,秦冕更相信事实和证据,而不轻易凭借推测做出任何猜想。
但许桀却明白他并未说出口的那些话。
他犹豫着问道:“如果排除家庭暴力……施暴者,很有可能是汪茜茜?”
秦冕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许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展开。
那张纸上被血浸透,现在干涸了便缩成皱巴巴的一团。
大部分的字,都被污迹掩盖,只有少数可以依稀辨认,有两个字是“遗书”。
另外的是“我恨你们”。
“也不知道内容能复原多少,送去试试看吧。”
许桀伸手按了按鼻梁,“今天辛苦大家了,又要加班。”
“这种案件交给派出所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市局要接手处理……”
有检验科的年轻女生,听到“加班”,顿时小声抱怨起来。
“来不及了,明天实验二中,学生跳楼自沙的新闻,肯定就会登上报纸。”
“这起自沙案的疑点太多,到头来肯定还是会落到我们头上。与其临危受命,不如早点开始。”
许桀拍了拍手,“所以麻烦大家了!”
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闭了嘴。开始着手工作了。
走廊里的人,顿时忙碌地穿梭起来,前两日清静闲适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走吧。”
秦冕轻轻碰了碰方野乔的肩膀,“去看看汪茜茜和文若盈。”
……
汪茜茜脸色发白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瞪着白展:“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啊?放我出去!”
“我们并没有要关着你,只是想请你做个笔录。”
白展按了按太阳穴,做了个深呼吸,尽量态度平和地回复她。
汪茜茜没吭声,抬脚用力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掀起眼皮,从上往下地看着白展,十足挑衅的姿态。
白展眼角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紧咬住后槽牙,然后动作强硬地拉开汪茜茜对面那把椅子坐下,算是回应她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