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郁凉似抚慰般冲彭蕊点点头,再次肯定道。
彭蕊只好狠狠瞪了刑玉茹一眼,起身走到铁门边,按下了红色按钮。
陈晋华带着几个看守,就在隔壁的房间里,看着会客厅的实时监控。
见彭蕊按了按钮,赶紧过来问有什么事。
彭蕊说要几根烟。
陈晋华拍了拍衣兜,然后说自己也没带,他去找人要几根。
两分钟后,陈晋华很快去而复返,递给彭蕊三根烟,和一个借来的打火机。
彭蕊接过烟和打火机,对陈晋华到了声谢,然后再次关上了会客室的铁门。
有些不情愿地走到刑玉茹身边,彭蕊把烟递给了她:“给!”
刑玉茹轻轻笑着接过烟,叼在嘴里。
见刑玉茹已经拿了烟,彭蕊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打着了打火机。
刑玉茹微微起身凑过去,把烟伸进火焰中,深深吸了一口。
刑玉茹熟稔地吐出一口烟雾,眼中缓缓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惨然,对彭蕊竟出奇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啊!”
彭蕊一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收起打火机,转身坐回到审讯桌后,这才有些气呼呼地冷哼道:“你要想谢我,就快点交代你的事……”
袅袅的烟雾背后,刑玉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朦胧:“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不知道你们还想听些什么?”
郁凉身子向后,有些懒散地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不用紧张,就像朋友一样随便聊聊。我想,你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放松地聊过天了吧,你如果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也行——”
“我小时候的事情……”
刑玉茹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涣散,思绪似乎飘飞回到了过去。
大团的烟雾轻轻摇曳,弥漫在刑玉茹与郁凉之间。
郁凉极有耐心地等着刑玉茹开口。
直到香烟几乎燃尽,刑玉茹感受到手指边已经有些发烫,这才有些不舍地掐灭了烟。
轻轻道:“我叫刑玉茹,出生在靖陵市南水镇红营村……”
在来看守所之前,通过警队的卷宗,郁凉已经得知了刑玉茹的全部作案经过。
在案卷的记载中,根据刑玉茹本人交代,在过去的五年间,她先后一共杀死了八名男童。
这一次,在城南看守所的会客室里,郁凉刻意营造出一个放松的、令人难以生出戒备心的环境,用以与刑玉茹交流。
使刑玉茹不仅交代了自己砂仁的诸多细节,竟然还对郁凉和彭蕊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则是她在杀死这八个孩子之前,竟然还杀过一个男孩。
那是她人生的*砂仁。
而那一次的谋杀,竟然是在她母亲的教唆下完成的。
了解这些,这正是郁凉此番前来的用意。
了解作案人的成长背景,有利于他构建画像资料系统。
可以在今后的案件中,对他进行犯罪心理画像,提供切实可靠的帮助。
他从彭蕊那里要来笔和本子,认真地听着刑玉茹的讲述,并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
据刑玉茹所说——
她出生于1973年7月6日,她家所在的红营村。距离靖陵市大约三十公里。
刑玉茹她们家,从她爹开始往上数,几代都是农民。
虽然世代居住在红营村,但实际上,邢家拥有的土地却少得可怜。
因为地少,所以经常吃不饱,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转向养殖业。
于是从刑玉茹的爷爷开始,家里就开始养猪。
从五几年开始,刑家就借钱养了很多猪。
等到了刑玉茹的父亲刑大军,开始当家的时候,他们家就索性把地全都租赁了出去,从此正式开始单纯靠卖猪屠宰为生的日子。
刑玉茹家的男女老少,都没受过什么教育,又生活在远离城镇的偏远农村,因此重男轻女的思想极为严重。
当年刑玉茹的母亲李芳生下她之后,父亲刑大军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因此大发雷霆。
在她出生当天,就对李芳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
这种不满,不仅没有日渐消失,反而随着刑玉茹的慢慢长大,越积越深。
渐渐的,刑大军开始因为一点小事便对李芳的拳脚相向。
而李芳则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并固执地认为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刑玉茹带给她的。
所以,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心生怨怼。
慢慢将对刑大军的怨恨,转移到了刑玉茹身上。
时常向尚且没多大的刑玉茹动手打骂,借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样的情况,一致维持了近五年。
五年后,李芳终于再度怀孕。
而这一次,似乎是老天开眼,李芳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儿,取名叫邢宇昭。
邢宇昭的出生,让刑大军如获至宝。
儿子的出生,也终于改变了李芳在邢家的家庭地位。
不再遭受丈夫打骂的李芳,将儿子当做自己的福星,对其无比娇惯,家中的任何的好吃好喝,都要先让邢宇昭尝尝。
反观身为女儿的刑玉茹,处境则截然相反。
李芳每天都给刑玉茹安排了大量需要去做的活计,这其中包括了喂猪、清理猪圈等诸多脏活。
刑玉茹每天需要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开始拾柴草烧锅煮猪食。
自己吃不上一口饭,也得先把家里的猪喂饱。
喂过猪之后还要做一些其他的活计,一天下来常常是又累又饿,却又得不到家里人的关心。
刑大军和李芳两口子,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邢宇昭身上。
吃饭怕凉了,喝水怕热了,而对刑玉茹却几乎是不管不问。
刑玉茹就这样,每天活在一种不被任何人关心的情况下。
为了避免遭受打骂,日复一日地努力喂着猪、干活。
她那时年纪尚幼,又终日忙碌于猪圈之间,因而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一直带着一股子难闻的猪圈味儿。
但那种味道,却是其他人无法忍受的。
村里的其他小孩儿每次看见她,都会捂着鼻子躲得老远,并管她叫“臭猪妹”。
因为身上的味道,同龄人对她避之不及,岁数大一些的人,对她也不甚喜欢。
故而,刑玉茹自幼就一直也没有什么玩伴。
因为同龄孩子的排挤嘲笑,和家里人对她的漠不关心,刑玉茹的性格渐渐变得越来越孤僻。
每天除了喂猪,闲暇的时间里,她就经常一个人躲在猪圈附近自己玩,有时一整天。也不会与任何人说上一句话。
刑玉茹的所有兴趣,似乎都停留在了自己养的猪身上。
因为她觉得那些猪很喜欢她,每当她提着猪食去猪圈,那些猪都会欢快地将她团团围住,对她发出欣喜的叫声。
刑玉茹对郁凉说,她很喜欢那种感觉,甚至对那种感觉有些迷恋。
因而她对动物的情感,也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的家人。
刑玉茹13岁那年,她邻居家的一只狗下了一窝狗仔,足足有六只。
邻居家养不了这么多,就想将狗崽儿送给村里人。
刚好遇到放学回来的刑玉茹,邻居见刑玉茹一直跟着自己眼巴巴地望着那些狗崽,为了打发她,就随手送给了她一只身体最瘦弱的。
从小就没有过任何玩具的刑玉茹,如获至宝。
每日小心呵护哺育那只小狗崽,将它照顾得很好。
这只小狗崽一边茁壮成长,一边成为了刑玉茹的唯一玩伴和倾诉对象。
那段时间里,刑玉茹除了养猪的活计,其余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只小狗身上。
每天一有时间,她就会去陪小狗玩耍,她笑着说,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几个月过去后,小狗慢慢长大,已经可以自己在院子里东跑西颠地玩耍。
但小狗每天在院中跑来跑去,很快就吸引到了正值顽劣年纪的邢宇昭。
此时,只有八岁大的邢宇昭,立刻对这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东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然而,不幸也正是因为这一丝兴趣,而突然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