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伞看着苏少洛狼狈离开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
程伞待他走远之后,自己慢慢拖着身体,回到了屋子里。
这个屋子里乱得很,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草药和毒虫。
程伞在里面,已经呆了两个星期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关上。
刚一关上门,他就立刻倚着门慢慢滑到地上,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刚才苏少洛进来敲门的时候,他来不及做准备,便及时服用了一味血气散。
就这一味血气散,激发了他身体里残余的气色,让他短时间内,同普通人一般血气活跃。
可是药效一过,后遗症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他浑身无力,掀开身上的粗布衣服,身上,不知不觉地又结了几个拇指大小的玉斑。
玉斑在关节处尤为更甚,如果任其生长,他怕是要成为一个玉雕了。
“可恶啊!”
程伞在心里咬着牙。
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用力地扎进去,将这层长在里面的玉斑抠出来,扔在地上。
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到鼎炉处,从里面拿出一枚刚炼制好的药丸塞进嘴里。
苏少洛救不了他的。
程伞的心里也很清楚。
苏少洛千年道行,救一个人,就得自毁三百年。
那两个人就已经耗费了他一半的功力,再加上他自己,怕是苏少洛维持人形。都很困难了。
程伞努力地撑着身体走到了床上,然后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苏少洛啊苏少洛,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怕是就要看不到我了吧。”
程伞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
他自嘲地笑了笑。
唉,这辈子就看你顺眼,谁知道你躲我躲得这么快,我都还没看够,你就走了。
突然,听到门一声响。
程伞努力地抬起头,一个有力的身影将他背在身后。
这个身影宽厚踏实还带一点温热,程伞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那个人对他说:“程伞,你若是敢死,我定不会原谅你!”
……
……
程伞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少洛已经面色铁青。
他将程伞的衣物解开,程伞赤果地躺在床上。
他的身体已经布满了玉斑,苏少洛将自己的丹心放在他的身上。
苏少洛的丹心形状很怪异,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
但石头的重量很轻,程伞敲了敲,是空心的。
程伞还想继续研究一下,苏少洛却已经起身压过来了。
程伞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没穿衣服的状态,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身体,声音颇有警示意味。
“喂喂喂,你看什么看,当心长鸡眼啊你!”
若按照以往的性格,苏少洛必会狠狠地一甩衣袖,然后拂袖而去。
可是今天,苏少洛却是一改常态。
他慢慢抓住程伞的手,将他的手臂拉到身前,细细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横的竖的刀疤。
有的已经痊愈了,有的还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有的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骨肉。
苏少洛回过头,问他:“疼吗?”
程伞张嘴就想说,疼啊,疼死老子了,不信你试试,拿刀从身上硬剜肉啊。
古代的关公都不敢自己动手啊,都让华佗代劳啊。
完事还有人伺候啊,那个房子里就我自己啊,我想哭啊。
疼死爹了啊!
可是话到嘴边,程伞突然就哽住了。
苏少洛的眸子,如晚间的月光一般透亮,盈盈地照在他的脸上。
程伞叹了口气:“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为了让自己的话,变得真实可信一点,程伞又补了一句:“我打了麻沸散的。”
苏少洛看着他:“你说谎。”
程伞顿时讪讪地不敢接话,
苏少洛转过头,将旁边放置的白纱布,缠绕在程伞的手臂上。
“你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大可不必受这份罪过。”
“嗨,告诉你干什么。”
程伞将手抽回来,大大咧咧地说:“我自己应付得来,我是神医嘛,我自幼尝百草,食百毒,本身就是一个大毒罐子。”
“平时蚊子都不敢咬我,就是命不好,遇到了这个东西。不过也没事啦,等我的药炼好,我就没事了。”
“倘若你炼不好呢?”
“啊?”
程伞一愣。
苏少洛没有看他,眼睛看着渗透出血的纱布,看上去没有一点表情:“倘若你炼不好呢?”
程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就要在那个屋子里变成一个雕塑,然后慢慢死掉。”
苏少洛的音量,突然提高起来。
程伞*看到情绪失控的苏少洛。
在他的印象里,苏少洛一直是那种很随性的人,任你白云苍狗,我不动如山。
可是今天,苏少洛怎么这么凶。
苏少洛看着他:“程伞,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漠视别人的生命,没想到你是根本不把生命当回事,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当苏少洛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程伞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站起身,冷笑一声:“苏老板,你可真有意思,现在知道认识我这样的人,是你的错误了?”
“那当初,你救我性命的时候,也还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劳烦您了。”
“我现在就走,从此之后,我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程伞抓住床单往身上一披,转身就要走,背后突然一声冷喝。
“程伞。”
程伞站住不动了。
苏少洛站直了身体:“程伞,你若是离开,今后你是生是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伞站在门口,背对着苏少洛。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许久,程伞关门而去。
苏少洛站在屋子内,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
程伞也没有耍贱似的,在外面推开门,跟他开玩笑。
程伞真的走了。
他走了。
苏少洛走到门口,推了推门。
也许程伞是在门外等他开门,若是程伞在门外,这么久没有衣服,怕是要感冒了吧。
凡人的身体才脆弱呢,经不起折腾的。
苏少洛赶紧走到门口。
推开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整个大堂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晚上。
胡小文来给苏少洛送宵夜。
只见苏少洛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端着一本书,整间屋子里也未点灯,黑咕隆咚的可怕。
胡小文站在门口,有点害怕,轻轻朝里面叫了一声。
“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