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
这个地方本来是一件民宿,二叔把它抵押给了潘铁林。
然后又卖给了尚奇书,最后一路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手里。
说话间,阿四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他也随着我到了北京。
这么多年,把他自己一个人仍在沈城,也是辛苦他了,他冲我笑了笑,挠挠头。
我进了门,转身把门关上的一刹那,王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在外面握住了门把手。
“停。”
我一愣,王旭看了看旁边的阿四,使了眼色。
他们默默的离开了这里。
王旭转过头,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节哀顺变。”
我点点头,关上门。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躺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似乎还是地下虫谷的那一幕。
铺天盖地的绿色虫子,从对面涌过来。
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叔,被那些虫子淹没,燃烧起巨大的碧绿火焰。
燃烧过后,地面半径一公里以内都是灰烬。
在中间躺着一个焦黑的人形,他的手里捏着一个铃铛。
这个铃铛的材质很奇怪,在那么高的温度下居然还没有融化。
我拿出这个铃铛,轻轻的摇了摇。
叮铃铃。
似乎是马车的声音,又像是在迷雾中传来的引魂铃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二叔手里会有这个东西,但是这个东西,似乎就是证明,二叔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东西了。
正在我思考之际,突然有人敲门。
“嘭嘭嘭!”
谁?
一个很着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老板,您快去看看吧,胖爷在下面快要跟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我立刻下床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叫阿八。
是阿四的表弟,刚刚从高中下学过来这边,看起来有些稚嫩。
我一顿,立刻跑下楼。
这王旭怎么回事,一来北京就跟人打架,他还以为这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不成?
我一下楼,就看见王旭在门口,跟人吵得面红耳赤。
王旭的脾气可不好,站在门口冷笑:“去你大爷,我一个开店的,还能让你个要饭的堵了门?”
要饭的?
我一愣,走向前去,只见一个看上去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正堵在门口要饭。
王旭正在撸袖子。
他的前面摆着一个残破的瓷碗,里面装着一个二维码。
这年头,要饭都得用二维码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变化真的是很快。
几年之前,我去别的地方,都得带上一包现金。
现在要饭的都不用了。
这个人他大概五十多岁,留着胡子,看上去很沧桑。
任由王旭对他发火,却一个字也不说。
王旭一把拽起那个要饭的:“说你呢,臭要饭的,别他娘的装听不见,让你滚是给你面子,不然我一拳头打过去,你怕是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得折在这!”
王旭装模做样的挥拳就要打上去。
我正好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急忙走过去拦住王旭。
王旭看到我出来,自然也是放下了拳头。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碗前面,揭开二维码,只见到他的碗里,有一尾鲜红的锦鲤。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旋即转起身拱了拱手:“不知道来人是八行中的前辈,刚才多有得罪了。”
那个要饭了的看了看我:“你是这个店的掌柜?”
我点点,然后指了指王旭:“这是我的朋友,虽然也是八行中的人,但并不懂规矩。”
要饭的看了看王旭,又看看我,没说什么,递给我一封信,转头走了。
“我靠,这个老要饭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王旭愤愤:“耳朵,今天要不是你拦我,看我不把这个人的头给锤烂了。”
我自然不会理会王旭,但要饭的堵门,在我们的行当中可是有说法的。
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必须得好好招待才行。
按照我们的俗话叫“送神”,但是今天这个人不要钱,只是送了一封信是什么情况?
我回到店里,慢慢的打开,却见到里面有一张字迹模糊的欠条。
而欠条的最后,签着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林二。
二叔的欠条?
我的心里猛地*了一下,心里的感情突然十分复杂。
我停顿了一下,仔细看过去,日期显示这张欠条据今已经是二十年了,大概是98年的欠条。
而欠条上写的也不是欠款地契,而是短短的两个字。
人情。
人情?
二叔居然欠了别人人情?
这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欠别人人情?
可是这个字迹,又是货真价实,我绝对不可能看错的。
阿四给我上了一杯茶:“老板,先喝点水吧。”
我抬起头。
王旭和阿四都在看我。
我笑了一笑:“二叔98年跟这个叫张泽海的人借了一份人情。”
阿八一听,来了兴趣:“什么人情?”
阿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闭嘴。”
阿八悻悻地看了我一眼。
阿八跟我的时间不长,对我这个老板很好奇。
他从别人的嘴里听过我的故事,但他绝对不不了解的我的为人,我也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
就像二叔一样,活了半辈子,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王旭晃了晃脑袋:“你二叔还能欠别人人情,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这个人也是,这我们才刚搬进铺子一天,这个人就知道了,不得不说真是……啧啧。”
王旭的警觉度是很高的。
毕竟待过警校,能跟踪他,不被他发现的人不多。
我从地下虫谷回来之后,一直无心关注身边的事,自然警惕性变成零。
阿八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在窗户外面,有一双眼睛。
谁的眼睛?
我顺着阿八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店里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是联网的,并不是普通的那种闭路摄像,也就是说,我可以在有网络的全国各地来收看我们在店里的表演。
我摇摇头,指了指王旭的脖子:“不是我送命,是有人要你送命,白天你的脖子被人画了红线,二叔的欠条我有很多疑问,江泽海,我必须去见见他。”
王旭的脖子上,有一圈细微的红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白天那个人离开的瞬间,我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