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豆芽,紧紧跟在冯瞎子身后,一路下了西山,往村子方向赶去。
我们在路上走了一会儿,也没看见雾气,看起来,那大雾应该是散了。
冯瞎子带着我们,一路快步往前赶。
眼看村子就在眼前了,冯瞎子突然停住了脚,怔怔地“望”着龙沙村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和豆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他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向冯瞎子,发现他耳朵正一上一下的动。
那时我早已经知道,冯瞎子的耳力远非一般人可比——他这是在听村里的动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冯瞎子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我觉得可能是村里出事儿了。
我想出声询问,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就只能站在冯瞎子身边干着急。
豆芽明显也感觉到了我俩的不对,用小手紧紧挽着我的胳膊,小脸上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我只好小声安慰她:“不怕,有哥哥和冯爷爷在呢。”
这时冯瞎子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对我俩说:“一会儿进了村里,只管跟着我走,不要看不该看的,也别听不该听的,谁叫你都别答应,跟紧我,听到没?”
我和豆芽虽还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可也从他的话语中,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峻,忙不迭地点头。
“拽着我的衣角,照顾好豆芽!”
说着,冯瞎子又开始迈步向着村子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村子的轮廓,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偷偷抬头打量冯瞎子,发现越接近村子,他的神色越冰冷。
这村子里一定是出大事儿了!
难道是灰三没挡住那狐狸精,让她把村子给祸害了?
灰三和村里人不会有事儿吧!
我右手紧紧抓着豆芽挽着我的胳膊,左手死死攥着冯瞎子的衣角,紧张地跟着冯瞎子的脚步,亦步亦趋。
终于进了村,这时我才明白,为何冯瞎子会有那样凝重的神色。
以前从来见不到生人的村里。此时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村里那条主路的两旁,蹲坐着各型各色的人,有卖糖果的,有卖膏药的,有卖鸡鸭鱼和青菜的,还有买衣服的。
原本安静的龙沙,此时俨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冯瞎子像是早就知道了村里会是这般场景,神色不变,仍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村里快步走去。
我虽然惊讶地合不拢嘴,可也牢记着冯瞎子半路上跟我说的话,低着头,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
豆芽一向是听话,开始时还好奇地闪着大眼睛四处望几下。
当看到我低下头去,忙也把小脑袋往我胳膊上一靠,眼睛盯着地面,再也不往边儿上看了。
冯瞎子带着我们,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大哥,买条鱼吧,新鲜的!”
“孩儿,吃糖吗?咱们家的糖又甜又脆!”
“大爷,看看梳子吧,牛角梳!买回去给这女娃娃梳头用,活血又生发!俗话说的好,是山外青山楼外楼,牛梳质量就是一流;牛筋梳质量就是顶瓜瓜,你要是懂货就把它带回家——”
冯瞎子置若罔闻,脚下不停,一直带着我们走到村子西边的一间小砖房前面,才停了脚。
我正诧异他咋停住了,就听见他向着那砖房里喊了一声:“吴家小子,醒了吗?”
砖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冯瞎子侧耳听了听,又仰脸“望望”太阳。
问我:“小五子,你看那太阳是在天的正当间儿吗?”
我仰脖儿一看,太阳已经过了正中央,便告诉他说:“已经过了。”
冯瞎子点点头:“走吧,吴家小子可能去了你家。”
我突然想起,吴木匠昨天晚上跟我说过,正午返阳来我家找爷爷他们的事儿。
难怪冯瞎子问我太阳在不在天空的正中央,原来是看吴木匠醒没醒。
我们三个继续沿着路,往我家的方向走。
路上不断有挑着东西贩货的与我们擦肩而过。
也接连有人向我们兜售一些诸如泥人,木头剑,剪子等物件的。
期间,我有几次都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些东西,却听到耳边传来冯瞎子的冷哼,并且明显感觉到他加快了脚步。
我便一下子晃过神来,不敢再去理会,只一个劲儿跟在冯瞎子走。
至于豆芽,一直乖乖地闭着眼跟着走,模样乖巧可人。
走到村里中间的时候,冯瞎子再次停下了脚,朝南边的间房子喊:“药篓子!死没死呢?没死赶紧出来!”
冯瞎子这一声刚一喊完,那院子里“噌”地窜出来一个人。
我一看,这不就是之前给铁柱看病的那个土郎中吗。
他虽然是我们村里的,但不经常出门,所以我对他并不熟悉。
只见他目不斜视,背着个药匣子,急慌慌地挤过那些卖东西的,蹿到我们身边,哭丧着脸道。
“你们当年不是说铁定没事儿吗!这——我还以为今天铁定要死在这破村子里了!”
“别废话了!跟着走!”冯瞎子呵斥了他一句。
药篓子还想开口,可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吓得赶紧闭了嘴。
我见他咋咋呼呼的,似乎对身边的来回走过卖货的这些人极为惧怕,不由心生疑窦,这些人咋地啦?
有这么可怕吗?
又走了几步道儿,冯瞎子再一次停下脚步,对一个茅草屋喊:“李二婶子,出来吧!”
随着冯瞎子的喊声,一个将近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从那茅草屋里缓步走了出来。
我看见那些卖货的,明显都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事儿。
我好奇地望着这个老太太,老太太看见我望她,还对我慈祥地笑了笑。
“您没事儿吧?”冯瞎子放低声音关切地问。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老婆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可怕的?该是他们怕我,呵呵,怕被我这个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人带走……不足为虑,呵呵……”
冯瞎子也笑了笑:“二婶子说的是,这帮只会装神弄鬼的宵小,不足为虑。”
老太太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地问:“老蔫巴他们……”
冯瞎子轻声道,“二婶子,此地不宜多说。”
老太太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她四下看了看,眼中精光闪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想到十年不见,这群白教的人,倒是有些长进,只可惜,做事还是缩头缩脑!”
说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了一旁的一个卖碗盆的男人。
我无意中注意到老太太的目光,顺着她的眼,偷偷望去。
只见那卖盆的男人,听了老太太的话后,眼中明显一寒,流露出一股杀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抓住豆芽的手紧了紧,看来这些人来卖东西的,都是不怀好意啊!
可老太太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