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有车门滑动的声音,却看不到车,车被建筑物挡住,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我看到村长和另一个陌生男人走在池塘的堤上,那条堤上生满了野草,齐膝的草在他们脚下倒伏着,他俩绕到了我所立着的堤上。
我站在堤中间,看到西边堤上又有三个人向我走来,一个是小学的校长,另两个是陌生男人。
不久后,我妈弱小的身子在他们身后出现,她是小跑着来的,我显得有些诧异,这是干什么啊?
我见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前后的路被他们堵住,唯一的出路只有跳入池塘涉水而过,可是眼前没必要。
跟着村长的男人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他个子精瘦,他的双眼一直盯着我,生怕我逃了似的,他伸手利索的从袋里取出一卷绳子来,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看到校长的身边有两个男人,他们也盯着我,我像一只猎物,他们长的虎背熊腰的,连白色的宽广衣服都遮不住矫健的肌肉,他们活动着手腕关节。
我看着眼前的架势,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喊着:“妈,你来干什么,他们这是干什么?”
“娃,他们是医院的人,带你去看病的,你别怕啊!”我妈宽慰的说。
“妈,我没病,看什么病?你是不是昏头了?还让他们带我去看病。”我指责着。
“你在这坐了多少天呢?全村人都说你有神经病,让我带你去看病。”我妈欲哭无泪的说。
“我坐在这一个月了,怎么了?我又没坐在村民的家里,碍他家的事,这是公家的地段,谁都可以坐,他们才有神经病。”我指着长堤愤怒的说。
“你就别瞎说了,你就是有病,好娃,跟着他们去看病。”我妈苦口婆心的说。
我见情况不妙,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村长身边的男人抖开了绳索,抓住了绳头。
我扭头看时,一边有三人排列着靠近,另边只有两人占据,我决心突围,往薄弱方冲过去。
我想绕开他俩,沿着堤边行进,那知刚走出几步,就被村长的手拽住,我急着想摆脱,却被抓得更紧。
村长黑黑的,有着一张大脸,他五十多岁,头发稀疏,有秃顶的前兆,他挺着一个大肚子,好像怀孕五月的样子,村长也是个农民,家里种了好几亩地,一双粗糙的手很是有力。
我用力蹦跳着,又扭曲着身体,就是要挣脱村长的双手,村长的一只右手捏住我的手腕,像一把铁钳掐进了骨头里。他的左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似铁爪穿进了肉里。
村长身边的男人其貌不扬,但有技傍身,他使其绳子来很是利索,眨眼间,一根绳子就在我身上绕了几圈,我就被捆住了。
那三人堵了上来,我被围在其中,一人喊到,“主任,不用你出手,我和老绑就能搞定他。”男人一把扣住我的脖颈,一手抓住我的胳膊。
“老秦,我今天用不上你,村长抢了头功呢!”老绑笑着说,他麻利的把绳子打了一个专业性的结。
老秦呵呵的笑着,用手拍打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被老绑绑住的人,没一个能逃脱的,你就别自不量力了,跟我们乖乖回去吧。”
“我这个就是捆仙绳,孙猴子也奈何不了。”老绑得意的吹嘘。
“今天可惜了,我没使出擒拿手,让你开开眼。”老秦遗憾的说。
“你们两个人就是抓人的黄金搭档,一个擒拿,一个使绳,相互配合默契,有你们两人在,抓人省事多了。”主任夸奖。
“主任过奖了,我这点雕虫小技怎么能跟主任精湛的医术比。”
“主任,我只会擒拿,使些蛮憨之力,没有主任的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这后面医人的事,全仗主任了。”
主任惠心的笑了笑,他的脸有些红,用手抚摸着头发。
“村长,我没有病,为什么绑我?绑人是犯法的。”我嚷嚷着。
“你就是有病,绑你去看病,也是为你好,我知道绑人犯法,可你拒不服从,这是迫不得以。”村长意味深长的说。
“村长德高望重,知人善辨,怎么跟村民样?也认为我有病,我没有病。”我反问。
“我发现你一个人在这坐很久了,不是一天两天,时常看着前方发呆,你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你别在狡辩了。”村长又说。
“村长也这样认为,我算是看错你了。校长知书达礼,知识渊博,我可是您的学生,您教过我语文和思想品德课,我没有病。”我对校长说。
“我是教过你,还知道你的名字,你叫荆神并。”校长开口说。
校长有着中等的身体,不胖也不瘦,恰到好处,头发打理得很顺,他的脸很白,严肃起来后不怒自威。
“连校长就知道你是精神病,你还说不是?”老绑故意说。
“我姓荆,神仙的神,并列的并,并不是你口中的精神病,你如果叫王八蛋,你真是王八蛋吗?”我怒斥。
“好小子,你还敢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老绑将绳子挽在手中,然后勒紧绳子,我猛的觉得疼痛,绳子镶进肉里,血液流动不畅。
“荆神并,我教你思想品德,你就是这样用的,太令人失望了。”校长哀叹的说。
“校长,是他先出口伤人污蔑我,无缘无故还绑我,换做是你也会大发雷霆。”我争辩。
“你有病,还是精神病,会伤人的,不绑着你,担心你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校长随口说。
“娃啊,你就听村长和校长的话,去治病吧。”我妈靠近我,对着我焦虑的说。
“妈,你真糊涂啊,居然听他们怂恿。”我摇着头无可奈何的说。
“娃啊,你现在病得轻,只是初期,经过治疗,会很快康复的,不要把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可没有后悔药吃。”我妈焦灼的说。
“妈,我不跟你说,和你说不清。校长,我没有精神病,我好得很,我控制得了自己,我的头脑清晰,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我清楚的说着。
“哼,你嘴上当然这样说,心里想了什么龌龊恶毒的事,谁能知道?想报复谁呢?”校长冷冷的说。
“尚校长,你既然这样说,我是说不清的。”我无力辩解。
“侄子,听老叔一句话,跟着我们走,配合医生治疗,你还有挽回的希望!”村长奉劝。
“我没有病,为什么让我去治疗?”我明白的大声说。
“你不要欺骗自己了,讳疾忌医,你要面对现实,不要等到病情严重,大事出了,后悔就晚呢,你是心理有病,经过治疗是可治愈的,不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村长继续说。
“是吗?我不这样认为,一个没病的人为什么要去治病,是没事找事吗?”我愤怒的反问。
“跟你同岁的申经斌,你该认识他吧?他杀了几个人,进了精神病院,你可不能学他啊!事发了,就真的晚了,害人又害己,我不想看着你们误入歧途。”村长感慨颇多的说。
“申经斌也是我教过的学生,当年学习不好就不说了,品行不端,居然行凶到学校,还想杀我,真是教育的失败。”尚校长跟着说。
那根多股扭合的麻绳异常结实,我使出全身力气也绷不断,他们还没有绑住我的下半身,我的双脚还能动弹,堤上出现一片凌乱的贱踏脚印,一些松散的土滑落到池塘里。
我用捆着的身体左右冲撞着抓我的人,他们被我顶的倒退几步,把脚下的堤也踩踏了,露出一个小缺来。
老秦忙用胳膊夹住我,我猛的用力顶他,老秦拽着我踉跄几步,险些跌下池塘,老绑慌忙扯住绳子,两个人齐力压制着我。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怎肯任他们胡来,我双脚用力蹬着地,双腿紧绷着,使劲往上窜,肩膀还擦碰到老秦的下巴,发出哼唧的响声,老秦忍着疼痛说,“这小子很有点力气,撞的我下巴生疼。”
“不绑住他的双腿是不行的,这小子就是匹牛犊子,乱蹦乱跳的难招架。”老绑苦不堪言的说。
我先前的跃起,头还碰到老绑的头,撞得呯呯响,我的脑中震荡着,嗡嗡作响,有些头晕眼花,为了反抗,我全然不顾这些。
“老绑,你就绑啊,还等着干什么?就他这个掘强样,怎么劝都没用,折腾过没完没了,我的下巴和你的头都被他撞到,我这牙龈子恐怕是出血了,你还想着他乖乖的跟我们走,别做秋梦了。”老秦嚷嚷着。
校长和村长也伸出手来援助,慌忙把我往地下按,我的一腔力气也被摁住,施展不开,但我还可以扭动身体,不肯就范,反而怒火中烧,我的双脚开始踢蹬他们,让他们手脚忙乱。
老绑利用着剩余的绳子,绳子迅速绕过我的双腿,他麻利的打了个活扣,只是一勒绳子,我的双腿就并拢,我的双脚仍旧在剧烈活动,反抗还在继续,我不肯就范,软软的绳子滑过我的膝盖,绳子在我的右小腿上转了两圈,右腿被人固定住,左小腿被人抓住,绳子再次套过来。
老绑上下翻飞的将绳子打了一个套结,轻松的勒紧了绳子,我的一双小腿瞬间被拢在一起,老绑将剩余的绳子打了一个艺术性的结。
老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着说:“小子,你被捆成了个粽子,你现在老实了,不把你四肢绑住,你就翻天了。”
“医生,你们能不能别这样绑我儿子,我儿子会不会有事?”我妈焦虑的问。
“不这样绑他,他能好好的上车吗,他能进医院吗?”老绑不客气的说。
“你放心吧,没事的,我们遇到过一些严重的病人,为了让些疯子或精神失常的人救医,只能用绳子绑,没别的办法,好说歹说,你儿子不听,只能出此下策了。”主任在边上说。
“尚校长,麻烦你搭把手,我们把这小子抬上车。”村长要求。
“我抬他的双腿吧,我如果抬他的头,就担心他咬我。”校长警惕的说。
“对付这样暴怒的人,我们自有一套办法,就算是一条疯狗,我们也制得他服服帖帖的。”老秦自告奋勇的用手锁住我的下巴。
老秦和老绑抬着我的上半身,主任用双手抱着我的腰,村长和校长抱着我的腿,我还在拼命扭动身体,与他们继续抗争。
离开了宽两米的堤,前面是个大斜坡,五人抬着我大步向前走。
“救命,救命啊,有人绑架我。”我撕心裂肺的喊。
“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村长扭头对我说。
“这小子声音好大,我的耳朵被你震的受不了。”老绑嫌弃的说。
“你就喊吧,就你这个样子,是没人搭理你的。”老秦麻木的说。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我歇斯底里喊着,我的身体不断剧烈起伏跌宕着,他们的双手施着力控制着我。
“这小子就像一条泥鳅,不过没泥鳅滑。”尚校长评说。
“在我的地盘上,你就喊吧,空费了一身力气,没用的。”村长轻蔑的说。
我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医用车,车就停在路边,有好事的村民走了过来。
“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老村民好奇的问。
“送他去医院治病,再不治他,就会变成下一个申经斌。”村长回答。
“是要治了,我见他总是呆坐在那,有一段时间了,恐怕是精神方面有问题。”一名围观的妇女说。
“早该把他弄走了,他总是坐在那里,又不肯走,听说他是个神经病,我们心神不宁的,生怕他伤害我们的孙子。”一名老年妇人反映。
“尚校长也在,早就应该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不要成为下一个申经斌,伤了大人和孩子就不好呢,我听说申经斌也是被校长抓到的,尚校长真是好样的。”一个老头说。
“申经斌是我抓到的,申经斌提着刀进了学校,正好被我发现,家长把孩子交到学校,我就要负责他们的安全,我是一校之长,遇到这样的事就要挺身而出。这人常呆坐在那看水,我就发现他苗头不对,心理可能出现问题,为了孩子们的安全,防犯着他惹事,刚好我又遇见村长,跟他一合计,就决定将他送医。”尚校长说。
有妇人领着小孩驻足围观,小女孩指着我说:“神经病,神经病。”
一个黑衣男人从驾驶室里跳下,车门被男司机立刻拉开,发出滑动的声音。
我见到车内苍白的内饰,我的一只手突然勾住了车门沿,我不愿意上车,也不愿意去医院。
他们觉察到有阻力,我没有被顺利的抬进去,村长见到我的手紧抠着车沿呢,他腾出手来,就用力掰开我的手。
我被平稳的放在一张简易床上,床沿上有灰色的带子,老绑熟练的给我扣上紧固带。
“村长,我就不用去医院了,我还有课呢,医生们辛苦了。”尚校长客气的说。
“校长回去吧,我和他妈送他去医院。”村长上了车。
我听到车门滑动的声音,呯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我妈着红衣,就坐在我身旁,她焦虑的看着我,显得手足无措,她就像一个陌生人。
“妈啊,你真糊涂,我没有病。”
“娃啊,进了医院要听医生的话,不可任性胡来,按时吃药,病就会很快好的。”我妈安慰着。
我见到车外有公交车驶过,车里坐满了人,我要开始喊叫了,引起他们的注意,也许他们会报警。
“救命,救命,我被人绑架了。”我张着大嘴喊叫着。
“真是噪音污染,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吵聋了,告诉你,喊叫是没用的,旁人会认为你患了严重的精神病。”司机说。
车身上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几个字,我的喊叫是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