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碎屑在许言眼前碎成星子，每一粒擦过他瞳孔时都带起刺痛。
北晓后颈的力道突然加重，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攥住她脊椎骨，要把她整个人揉进黑暗的漩涡里。
许言的指节因用力发白，掌心与北晓交扣的地方沁出冷汗，却始终没松开半分。
"你们不该来这里。"
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许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几乎要被震出血。
他看见北晓睫毛剧烈颤动，眼底映着扭曲的白光，那抹光里还浮着他们在各个规则空间的残影——游乐园旋转木马上飘着的褪色气球，医院走廊尽头永远在擦拭推车的人偶，校园公告栏被雨水泡烂的旧规则。
那些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眨眼间就从相识前的陌生，跳到此刻紧扣的双手。
"精析！"许言咬着牙低喝。
逆界规启系统的界面在他视网膜上炸开，解析力数值疯狂跳动，从187暴跌到120，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拽回150。
他能清晰感觉到后颈传来灼烧般的痛，那是系统强行调取精神力的代价。
数据洪流灌进意识，可他等来的不是具体的规则代码，而是一片空白——没有来源，没有逻辑，没有任何可被解析的"存在"。
"是空无。"北晓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
她仰起脸，许言这才发现她额角渗着血珠，是被空间扭曲时的气浪刮伤的，"它不是在攻击我们，是在......否定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擦黑板时连粉笔灰都要抹净。"
许言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在枢纽空间最深处看到的蜷缩身影——那根本不是什么幕后黑手，而是所有被困在规则里的人，包括他自己，用恐惧编织出的集体倒影。
当他们看透这层真相，倒影便开始反噬，要把"清醒者"重新拖回混沌。
"得建立存在锚点。"北晓反手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就像溺水的人要抓住浮木。
我们的记忆、共同经历、破解过的规则......这些都是锚点！"她另一只手探进外套内袋，摸出片泛着蓝光的β密钥，"我一直留着这个，在医院空间拿到的最后道具。"
许言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摸出Ω碎片。
那是半小时前空间崩塌时，他从金属片裂缝里抠出来的，边缘还带着锋利的毛刺。
两片不同材质的碎片相触的瞬间，他掌心腾起温热的光，像捧着团活的星子。
"合！"两人同时低喊。
蓝光与白光在掌心交融，许言感觉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脊椎。
他眼前的黑暗开始剥落，先是一缕金线，接着是整片星空——不是现实里的夜空，而是由无数规则符号编织的星轨，每颗"星星"都是他们曾破解过的逻辑链：游乐园的"不要对穿红裙的玩偶微笑"，医院的"凌晨三点后不要接听护士站电话"，校园的"教师办公室的日历永远停在周一"。
那些曾让他们提心吊胆的规则，此刻都成了发光的砖石，铺就成脚下的地面。
"这不是系统空间。"许言望着远处漂浮的半透明规则条文，喉咙发紧，"也不是现实......"
"是我们的世界。"北晓的手指轻轻拂过身侧的"星星"，那是他们在旧民居空间破解的"玄关处的镜子必须用红布盖住"。
规则条文被她碰到的瞬间，化作金粉落在她发间，"我们用经历、用勇气、用每一次破解时的心跳，把它拼出来了。"
许言忽然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进入游乐园时，对着售票亭黄纸规则发抖的自己；想起在医院空间里，北晓为了帮他引开巡逻人偶，故意踩响走廊的木地板；想起他们在校园顶楼，迎着暴雨喊出"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时，天空裂开的那道阳光。
原来所有挣扎都不是徒劳，它们都成了建造新世界的基石。
"该写第一条规则了。"北晓转身，眼睛里有银河在流动。
许言抬起手。
他的指尖刚触到空气，就有金色光笔自动凝在掌心。
笔尖悬在半空停顿了两秒——这两秒里，他想起镜中自己说的"规则只是代码"，想起被恐惧吞噬的那些人最后望向出口的眼神，想起此刻身边人的温度。
然后他落下笔，在虚空中写下：
"规则始于认知，止于自由。"
世界震动了。
所有规则符号组成的星轨开始共鸣，脚下的砖石泛起涟漪，远处漂浮的条文自动排列成星河的形状。
β密钥和Ω碎片在掌心化作光点，融入风里，融入云里，融入他们发梢的金粉里。
许言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抽离——不是系统，不是规则，而是压在所有人类心头千年的、对未知的恐惧。
"结束了？"北晓轻声问。
"结束了。"许言把她鬓角的金粉拂开，"规则怪谈的时代，结束了。"
风突然变轻了。
许言望着远处由规则符号组成的山脉，正想再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道模糊的影子。
那身影站在山脉另一侧，被规则星轨遮去半张脸，只能看出是个穿浅色外套的人。
他刚要指给北晓看，那影子却像被风吹散的雾气，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北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流动的星轨。
"没事。"许言收回视线，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只是觉得......新纪元的开始，总该有点仪式感。"
北晓笑了，笑声像碎银落进泉水。
她抬头时，有片规则符号化作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那是他们在旧公园空间破解的"黄昏后不要靠近秋千"。
雪花融化的瞬间，许言听见极轻的"咔嗒"声，像是什么锁扣被打开。
第三日清晨的雾气里，许言站在窗边。
昨夜规则余波凝成的冰晶还挂在窗沿，折射出七彩的光。
他身后的床上，北晓还在熟睡，睫毛上沾着点金粉，是新世界里落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条未读消息：
【检测到异常规则残留，坐标：城南旧图书馆地下三层。】
许言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线，轻轻笑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外套口袋里，躺着片新凝成的规则碎片——不是系统给的，不是怪谈生成的，是他们亲手创造的世界，送给"守夜人"的礼物。
远处，旧图书馆的方向，有片云正慢慢聚成眼睛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