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后颈抵着冰冷的石砖，胸腔被北晓压得发闷。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女孩微颤的后背——方才坠下裂缝时那股撕裂灵魂的失重感还未消散，此刻石砖的触感却真实得过分，连鼻尖都萦绕着石屑特有的土腥味。
"许言？"北晓的声音带着鼻音，发顶的碎渣随着她抬头簌簌掉落，撞在他下巴上。
她指尖还掐着他手腕，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你...疼吗？"
许言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闭了眼。
他缓缓睁眼，入目是北晓泛着水光的眼睛——方才在空白之境的血痕已消失不见，连睫毛上的湿意都像是未干的冷汗。
他动了动手指，掌心的黑钥匙仍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我没事。"他声音哑得厉害，抬手替她拂去额角的石屑，"你呢？"
北晓没有回答，反而突然伸手摸自己的脸颊。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直到指尖碰到完好的皮肤才松了口气，"刚才...真的不是梦。"她望向四周，原本坍塌的穹顶不知何时恢复如初，红色规则纸在风里飘得轻缓，"塔...塔修好了？"
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些曾被撕成碎片的规则纸此刻正整齐地贴在墙上，墨迹泛着新亮的光泽。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黑钥匙在掌心灼得生疼，系统面板却在这时自动弹出——解析力127的数字刺得他眯起眼，这是从未有过的高度。
"小心......下一次，它不会再给你机会。"
那个极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许言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北晓担忧的眼神。
他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墙壁上突然泛起幽蓝的光。
"本空间允许三次修改权限。"
新浮现的规则文字像被人用金粉一笔笔描上去的，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许言盯着那些字，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钥匙，"修改权限...是我们之前用悖论撕毁规则的报酬？"他想起在空白之境里，那些规则被撕毁时的"伤口"连成巨网，或许空间在认可他们的破坏能力后，给出了新的考验。
北晓已经站了起来。
她的鞋跟碾过一片石屑，发出细碎的声响，"规则之书还在。"她指向塔心——那本曾被他们用逻辑悖论搅得书页翻飞的书，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中，每一页翻动时都荡开银色的波纹，"之前我们制造的矛盾，可能被它记录了。"
许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规则之书的封皮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在他注视的瞬间，书页突然加快了翻动速度，像在急切地展示什么。
他摸了摸黑钥匙，系统面板上解析力的数值正在微微跳动，"也许真正的考验不是打破规则..."他站起身，黑钥匙的热度透过掌心窜上手臂，"而是重塑它们。"
当他将黑钥匙尖端抵住规则之书某一页时，整本书突然发出蜂鸣。
北晓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攥紧了衣角——她看见书页边缘渗出黑色的雾气，像活物般缠绕着钥匙。
许言的额头沁出冷汗，解析力在疯狂消耗，那些雾气却突然退散，一页空白的章节"唰"地展开。
"规则非生即死，修正非善即恶，否定非真即空。"
许言念出那三行字时，声音发颤。
他能感觉到黑钥匙在震动，像是在回应这些文字里的某种韵律。
北晓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这像是...某种命题。"她的呼吸拂过他耳尖，"否定密钥的终极答案？"
许言没有回答。
他盯着空白章节，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可修改规则权限，剩余次数：3。"他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钢笔——这是之前在医院怪谈里获得的道具，笔尖曾沾过诡医的血，此刻却泛着纯净的银光。
"写什么？"北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许言望着规则之书里翻涌的银波，想起在空白之境里，那些规则"伤口"连接着无数怪谈空间的核心。
他的解析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线索突然串成线：中级空间的嵌套、高级空间的规则进化、特级空间的幕后意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规则本身的矛盾性。
"所有矛盾规则皆可共存。"
钢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整座高塔开始震颤。
北晓惊呼一声抓住他的手臂，许言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力道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墙壁上的规则纸突然燃烧起来，火焰是诡异的墨色，顺着墙面流淌，将石砖融化成液体。
地面开始透明，像块被擦净的玻璃，下方无数层叠的空间赫然显现——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在血色天空下转动，医院的长廊爬满藤蔓，校园的钟楼正渗出黑色的血。
"这是...枢纽。"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原来高塔是连接所有怪谈空间的枢纽！"
塔顶传来轰然巨响。
许言抬头，看见一道黑影正从穹顶裂缝中缓缓降下。
那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之前在空白之境里消散的淡影，此刻却有了具体的面容：苍白的皮肤，眼窝深陷，嘴角勾着冷笑，竟与许言有七分相似。
"你以为你能掌控否定吗？"黑影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你只是它的容器。"
北晓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许言手腕里。
许言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还是将她护在身后。
黑钥匙在掌心烧得发烫，他能清晰听见系统面板的警报声："危险等级提升至特级！"
"试试不就知道了。"许言低喝一声，握着黑钥匙冲了上去。
黑影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许言只觉眼前一花，胸口便传来剧痛——那不是物理攻击，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灼烧。
他踉跄着后退，黑钥匙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黑影暂时逼退。
"许言！"北晓的尖叫被风声撕碎。
许言咬着牙再次冲上前。
这一次，黑钥匙与黑影的手掌重重相击。
没有碰撞声，只有一阵刺耳鸣响。
许言的意识突然被抽离身体，无数画面像潮水般涌来——
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脚下是无数漂浮的规则纸。
他抬手，那些纸便自动排列成他想要的秩序；他皱眉，某个怪谈空间的核心便开始崩塌。
他听见有人喊他"主人"，声音来自无数个空间的裂缝，"规则的制定者"。
"这不可能..."许言的嘴唇在颤抖。
黑影的冷笑穿透记忆洪流："现在知道了？
你所谓的'否定'，不过是我当年留下的玩具。"
许言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挥拳，手臂却像灌了铅；他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
黑钥匙的热度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许言！"
北晓的呼喊像一把锤子，砸碎了记忆的屏障。
许言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黑钥匙掉在脚边，黑影的手掌已经抵住他的额头。
"结束了。"黑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解脱，"让我看看...你这具容器里，藏着怎样的规则。"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黑影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脸，却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沧桑。
在意识即将被吞噬的刹那，他听见系统面板最后一声提示："解析力突破临界值，检测到记忆碎片融合......"
然后，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