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指节抵在斑驳的墙面上，指腹能清晰触到砖块缝隙里凝固的暗色黏液——那是影子消散时溅落的规则碎片。
他喉结滚动两下，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逆界规启系统的界面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解析力125的数值像团烧红的铁，烙得眼球生疼。
"阿言。"北晓的声音带着点气音，她蹲在几步外，发梢垂落遮住半张脸。
许言抬头时，正看见她指尖捏着半片黑鳞，鳞片上的符文在她掌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那是方才影子消散处飘落的，她捡的时候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渗出来，在鳞片边缘晕开极小的红，像滴被冻住的眼泪。
"系统说规则嵌套。"许言抹了把额角的汗，汗水沾在睫毛上，让北晓的轮廓有些模糊。
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拉她起来，掌心触到她袖口下的皮肤，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上回在医院空间，林叔说过嵌套规则是...是规则里裹着规则，像俄罗斯套娃。"
北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鳞边缘，发绳上的记忆丝线在腕间晃荡。
她忽然抬头，瞳孔里映着命运之钥的银光："刚才钥匙里的脸...和影子重叠了。"
许言的后颈腾起凉意。
他下意识握紧钥匙，金属表面的温度却烫得惊人，仿佛有活物在内部跳动。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规则共鸣，建议收集空间遗留物。"他这才注意到，影子消散的位置除了黑鳞，还有半截泛黄的纸角卡在砖缝里——像是被撕碎的地图。
"可能有用。"许言弯腰捡起，指腹擦去上面的灰，纸页边缘的焦痕还带着余温。
北晓凑过来，发间的茉莉香混着空间里腐叶的气味，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纸页上："这里有压痕。"
确实，纸页被撕得参差不齐，但残留的部分能看出用红笔圈着三个交叉的三角符号，符号下方有行极小的字，像是用刀尖刻上去的："终幕在血月与枯树的交点"。
许言的解析力在精析状态下自动运转，那些符号突然在视网膜上放大，变成他在中级医院空间见过的医疗警示标，又重叠成游乐园旋转木马的铜纹——都是他们曾闯过的怪谈空间的核心元素。
"是坐标。"北晓的声音突然发颤，她的记忆丝线突然泛起微光，"我记得...在旧民居空间，有个老太太的日记本里夹过类似的符号。
她说'它们在画圈，把我们的世界当棋盘'。"
许言的系统界面闪过一道蓝光，解析力数值跳动两下，弹出新提示："发现跨空间规则关联，建议整合已知线索。"他突然想起，每次通关后获得的道具——医院的记忆丝线、游乐园的银月刃、旧民居的铜铃——此刻都在背包里微微发烫。
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收集他们的"战绩"。
"真正的主人要苏醒。"北晓轻声重复影子的话，黑鳞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暗红，像被点燃的导火索。
她的指尖被烫得缩回，却反而更用力攥紧鳞片："阿言，这些符号...是不是在说，所有怪谈空间都是为了唤醒某个存在而设的祭坛？"
许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第一次进入游乐园时，售票亭吐出的黄纸规则最后一条："请记住，你永远是观众"——现在想来，哪里是观众，分明是祭品。
他们每解开一条规则，每通关一个空间，都是在给那个存在输送力量。
"所以影子刚才说'游戏才刚开始'。"许言的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打破了第一层规则，但真正的局...才露出冰山尖。"
北晓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终于回升了些："那地图碎片上的位置，是不是就是祭坛的核心？"
许言低头看她，她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泉水里的星子。
他想起第一次在校园怪谈遇到她时，她缩在教室最后排，用笔记本记下所有规则，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那时她也是这样，害怕却不肯退缩。
"我想去。"许言说，声音比他想象中更稳，"如果那是根源，现在不去，等它完全苏醒，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北晓没有犹豫。
她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上次在小公园空间，你说薄荷能提神。"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她已经转身去收拾背包，记忆丝线在她发间晃出银白的弧："我查过，血月是每月十五的凌晨两点出现，枯树...应该是城郊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我小时候去过。"
许言含着糖，看她弯腰整理装备的背影。
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动，发绳上的记忆丝线在微光里泛着珍珠白——那是他们在医院空间用三天时间，从医护人偶的关节里抽出来的，当时北晓的手指被金属刺扎得全是血点，却笑着说"没关系，记住痛的感觉，就不会忘规则"。
当他把地图碎片小心收进贴身口袋时，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许言瞳孔微缩，抬头的瞬间，头顶的天空像被人撕开道裂缝。
先是光线变了。
原本混沌的灰雾突然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亮白，像是有人把太阳按近了十倍。
许言抬手遮眼，指缝间看见云层在疯狂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乱麻。
北晓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她望着天空，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嘴唇微微张开。
接着是声音。
先是极远的轰鸣，像闷在地下的雷声，接着变成尖锐的蜂鸣，震得耳膜生疼。
许言感觉后槽牙在发颤，系统界面疯狂闪烁"危险预警"，解析力数值开始下跌，从125降到110，又降到105。
"那是...流星？"北晓的声音带着破音。
许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云层裂开的缝隙里，有个暗红色的小点正在迅速放大。
它拖着冗长的火尾，像根燃烧的钉子，正笔直地扎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风突然大了起来。
许言的衣角猎猎作响，北晓的发绳被吹得散开，记忆丝线缠上他的手腕。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肋骨上，像是要破体而出。
命运之钥在掌心发烫，钥匙齿痕几乎要嵌进肉里。
"阿言..."北晓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凉得像冰，"那东西...和规则怪谈有关吗？"
许言望着越来越大的红点，喉咙发紧。
他想起影子消散前说的"真正的主人"，想起黑鳞上暗红的符文，想起地图碎片上的血月与枯树——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线，勒得他喘不过气。
"可能。"他说，声音被风声撕碎，"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都要——"
话音被更剧烈的轰鸣淹没。
流星的轮廓已经清晰，那根本不是什么天体，而是块裹着暗红规则的巨岩，表面刻满和黑鳞上相同的歪扭符文。
它坠下的轨迹正对着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空气被灼烤得扭曲，许言甚至能闻到焦糊味——是他的衣角被高温引燃了。
北晓猛地拽着他往旁边扑去。
两人滚进废墟堆里，碎石扎得后背生疼。
许言抬头时，正看见那巨岩擦着他们方才的位置砸下，地面剧烈震颤，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他护住北晓的头，有块石子砸在他后颈，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
尘埃落定后，许言撑起身子。
北晓的脸埋在他颈窝，发间沾着灰，却还在发抖。
他摸了摸她的后背，触手一片潮湿——是冷汗浸透了衣服。
"没事了。"他轻声说，其实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北晓抬起头，脸上沾着灰，眼睛却亮得吓人："那东西...是不是在阻止我们去地图上的位置？"
许言没有回答。
他望着天空，刚才裂开的云缝正在愈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空气里残留的焦糊味，废墟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坑，还有掌心命运之钥更烫的温度，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特级规则波动，建议立即前往坐标点。"许言低头，看见地图碎片在口袋里透出暗红的光，和流星表面的符文一模一样。
北晓擦了擦脸上的灰，从他怀里坐起来。
她的发绳散了，头发乱蓬蓬的，却伸手帮他拍掉肩上的土："走吧。"她说，"再晚，可能连最后机会都没了。"
许言望着她被风吹得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把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触到她耳尖的温度，比刚才暖了些。
"好。"他说，"我们现在就去。"
当他们背起背包，转身走向废墟出口时，背后的巨岩坑底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
像是某种古老的锁，终于被打开了第一道栓。
而天空的云层里，那个暗红的小点虽然消失了，却有更多的光点正在聚集。
像是被什么召唤着，从宇宙的深处，缓缓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