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的瞳孔微微收缩，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真相撕开缝隙的刺痛。
另一个"许言"每走一步，地面的碎木屑便发出细碎的声响，与他记忆里深夜翻找线索时，宿舍地板的吱呀声重叠。
"他不是你。"北晓的声音发颤，却依然站到许言身侧。
她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许言再熟悉不过。
此刻他甚至能闻到她发梢淡淡的茉莉香，和两人第一次约会时，她喷的那瓶香水一模一样。
"那我是谁呢？"镜中许言停在三步外，嘴角的弧度像一把薄刃。
他的目光扫过许言攥紧的金属片，扫过北晓发白的指节，最后落回许言眼底，"你系统里的解析力数值，现在是多少？"
许言猛地一震。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系统界面确实在他意识里，但此刻一片灰白，连最基础的能力值都显示"数据丢失"。
他突然想起在枢纽空间时，那个声音说过的话："规则会记住每个试图逃离的人。"
"你是......被规则吞噬的意识。"许言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在医院怪谈里，那个总在走廊游荡的医护人偶，它的眼睛里也有过这样的空洞，"或者说，是规则用我的记忆捏出来的镜像。"
镜中许言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带着几分苦涩："镜像？
不，我是第一个你。
第一个在售票亭捡起黄纸的你，第一个在旋转木马前犹豫的你。"他抬起手，指尖虚点许言心口，"你以为自己打破了规则？
其实你每一次'打破'，都是规则给的题。"
北晓突然动了。
她绕到镜中许言身后，伸手去抓他的肩膀——这是她的习惯，每次许言陷入推理时，她总会用这种方式把他拉回现实。
指尖触及的瞬间，她像被火烫到般缩回手，腕骨处浮现出淡紫色的印记："是屏障......像校园怪谈里困住我们的记忆层。"
"意识残留。"许言脱口而出。
他想起在图书馆密室，β金属片共鸣时，展柜里的日记残页："第37次循环，我终于看清，所谓'通关'，不过是规则换了张考卷。"此刻他望着镜中许言眼底的暗，突然明白那些消失的选手去了哪里——他们没有消逝，只是成了规则的注脚。
"答案不在终点，而在起点。"镜中许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念一段刻在骨头上的咒语。
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出虚线，那些断裂的过山车轨道开始扭曲，坍塌的旋转木马马头重新浮起，连空中消散的规则条文都在重新凝聚，"你们已经完成了所有测试，但系统不会主动关闭。
它需要一个'重启者'。"
许言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金属片插入售票亭时，黄纸背面的血字："你以为你打破了规则，还是规则塑造了你？"原来所谓"摧毁核心"，从来不是物理上的破坏——规则怪谈的核心，是无数个"许言"的执念，是每个试图逃离的人留下的意识碎片。
"选择。"镜中许言的身影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气，"要么继续轮回，让规则用新的'你们'重复这场游戏；要么......"他的目光扫过北晓，"有人留下来，用意识作为钥匙，彻底抹除所有循环数据。"
"留下来？"北晓抓住许言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什么意思？"
许言没有说话。
他想起系统里的规合力数值，从0涨到73时，他曾以为那是与规则的契合。
现在才明白，那是规则在测量他的"可塑造性"——越契合，越容易成为新的镜像。
"你早就知道。"北晓突然抬头，她的眼睛里有泪，但没有掉下来，"在枢纽空间拿到金属片时，你就猜到了结局。"
许言闭了闭眼。
是的，他猜到了。
那些在深夜翻找的线索，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来：售票亭黄纸边缘的折痕，和他高中时做错题本的习惯一模一样；医护人偶的步频，和北晓晨跑时的节奏分毫不差——规则怪谈不是随机的，它是一面镜子，照见每个挑战者最熟悉的自己。
"我们得做出选择。"许言的声音沙哑。
他望着重新凝聚的黄纸，那些规则条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要么继续轮回，要么......"
"有人留下来完成最终重启。"镜中许言的声音与他重叠。
此刻他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一双眼睛，像两团将熄的火，"记住，重启不是毁灭，是让规则失去'观测者'。
没有了'你们'，它只是一堆代码。"
北晓突然握住许言的手。
她的掌心有刚才触碰屏障时留下的紫痕，此刻却烫得惊人："我们一起走，这次，别再分开。"
许言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第一次见北晓时，她蹲在图书馆角落整理旧书，发梢落着光斑；想起在医院怪谈里，她举着应急灯说"我记着所有医护人偶的巡逻路线"；想起每一次他陷入绝望时，她总是先握住他的手，说"我们一起"。
"来不及了。"镜中许言的声音变得模糊，"规则在重新载入，它需要新的'测试者'。"
许言望着四周重新成型的旋转木马，望着天空中渐弱的阳光，突然笑了。
他想起系统里的解析力数值，此刻虽然显示丢失，但他能感觉到，那些被他攻克的隐晦规则，那些在每个空间里积累的线索，此刻都在他意识深处发光——不是系统给他的，是他自己挣来的。
"晓。"他转向北晓，拇指摩挲她手背上的紫痕，"如果等下我看不见你，你就往光的方向跑。"
"不。"北晓摇头，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却笑得很亮，"要跑一起跑，要留一起留。"
镜中许言的身影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片空间开始闪烁，像老式电视的雪花屏。
许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意识，像有人在拽一根无形的线——那是规则在重新定位"测试者"。
"抓紧我。"他低喝一声，将北晓的手攥得更紧。
最后一刻，他看见北晓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和镜中许言的身影重叠又分开。
然后黑暗涌来，再睁眼时，他们置身于一片纯白空间——没有光影，没有声音，只有彼此交握的手，还残留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