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以山退下之后,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联系他的师兄。
二人毕竟二十年没有见面。
当初他们已经因为理念不同而闹翻了。
他的师兄一心想要宏图大志,唯恐天下不乱。
而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守在阿莲的身边,陪她度过余生。
时至今日,两人已经站到了对立面。
他的师兄想要覆灭皇室,皇室也容不下他。
福以山夹在太皇太后和师兄之间,也没有什么办法。
甚至,他更像帮助自己的阿莲维护天下的稳定。
毕竟天下一旦大乱,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可他又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世子为了流云子的事而发愁,整日闷闷不乐。
更何况,流云子一旦真的陨落,天下依旧会动荡。
到那时,世子和太皇太后夹在皇帝和南蛮王之间,只会更加的为难。
相比之下,他的这一点为难,算得上是微不足道。
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要联系自己的师兄。
世子被绑之事,他大概能够猜得到是他的师兄所为。
所以他能够肯定,他的师兄如今一定还在中州,不会离开太远。
这样的距离之下,只要传音,他的师兄就一定能够收到。
只是,当初两人分道扬镳,他并没有抹去和师兄传音的羁绊。
他的师兄,会不会抹去呢?
福以山盘坐在地上,沉下心尝试着给他的师兄传音。
一息,两息,三息……
整整一刻钟过去,他师兄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他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他的师兄抹去了两人之间的羁绊,还是距离太远。
亦或是,他的师兄现在遭遇了什么危险,灵力无法运转,所以无法收到?
他师兄那样的人,生性多疑,做事又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绝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想让他遇到危险,恐怕很难。
除非被归元境的大能暗算,他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福以山忽的站了起来,显得是十分激动。
能威胁到他师兄的,确实只有归元境大能。
而且一般情况,他们确实遇不到。
但之前世子似乎是说过,流云子的残影救下了世子。
那这么说来的话,流云子的残影应该确实是出现在了小青山。
他的师兄之前绑走世子,就是在小青山。
一个绑人,一个救人,难免会有摩擦。
他并不知道流云子的残影会是什么实力。
但能够救下世子,想必是打败了他的师兄。
这么以来的话,他的师兄确实可能是遭遇了危险。
只不过,他究竟是因为回了东海而联系不到,还是因为受了重伤而联系不到?
又或者,他真的抹除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福以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匆忙的出了门,要去找世子。
他要知道,当初绑架世子的那个人,究竟受了怎样的伤。
但福以山在宫中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世子的踪迹。
打听之后,他才知道,世子已经出了宫,到安闲王府找郡主去了。
看来,他也只能等待世子回来了。
……
安闲王府内,世子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很轻松的就来到了郡主的门前。
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已经没有人敢拦世子了。
那些守在郡主门前的护卫们,也已经换了一批。
世子被绑,实在是因为那人实力过强,又或许是有内应。
他们这些护卫,也只是宫中普通的禁军,没有任何的办法。
普普通通的禁军,也不可能是那人的内应。
但皇帝和太皇太后可不管那么多,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之前那些人,无论如何也算是失职。
事关世子和郡主的安危,也事关东海的神秘组织。
太皇太后和皇帝不得不慎之又慎。
而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人会知道。
但只要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
新来的这些护卫,并不仅仅是皇宫中的禁军。其中还有几名乔装的皇阁修士。
他们身上的气势和之前那些完全不同,而对于之前那些人的下场,他们也不想知道。
他们只知道,在他们的守护之下,这里不会再出任何的问题。
其实不只是郡主这里的护卫被更换,整个安闲王府的护卫都换了很多。
凡是安闲王不太信任的,都被清除了出去。
而京都之中,皇阁的守备也有变动。
京都城墙上,负责城防的守军也换了一波。
除此之外,宫中,包括朝廷的各个机构之中,也都暗中展开了一场清扫活动。
凡是有异常行为让人怀疑的,都会被调查。
这样严密的措施之下,也确实找出了很多的间谍。
只不过,那些人都是其他组织的内应。
甚至,没有一个来自东海。
而安闲王府内,则是一个都没有查出来。
原本安闲王就只是一个闲王,吸引不了太多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想要把手伸进安闲王府。
世子来到郡主的房中,还未见到荨儿,就先听到了哭声。
世子继续往里走,才发现荨儿此时正倚在床边掩面哭泣。
见到世子到来,荨儿才勉强止住了哭意。
世子问荨儿为什么哭,荨儿却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世子无奈之下,只能将荨儿抱在自己怀中,轻轻地说道:“那日的事,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
“那人实力高强,你也被他迷晕,没有任何办法。”
“若你是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内疚,大可不必这样伤心。”
荨儿呜咽着说道:“殿下是在荨儿这里出的事,荨儿又怎能不内疚?”
“荨儿只恨,自己的修为不够强,没能保护好殿下。”
世子笑了笑,说道:“师傅说过,我以后要做天下第一,要比肩千年前的圣人。”
“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更何况,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对手。”
“应该内疚的,也是我。”
“那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荨儿没有说话,只是倚在世子的怀中呜咽。
她哭泣,只是因为他的父亲。
那日的事,她也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所为。
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还要利用世子,只是想和世子见上一面,对世子并没有恶意。
而他与父亲之间,有一把用来感应的长命锁。
她的父亲可以从长命锁上知道她的状况。
而她,也可以从长命锁上知道自己父亲的状况。
可刚刚,长命锁上突然有了裂痕。
这代表着,她的父亲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她也尝试着给自己的父亲传音,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想要出去,想要去找自己的父亲。
但她也知道,门外的那些人不只是用来保护她的,更是用来监视她的。
不轨之人想要进来很难,而她想要出去也很难。
无奈之下,她只能支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屋内哭泣。
一边哭泣,还要一边压抑着自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动了外边的护卫。
他也没想到,世子会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在内疚。
不过这样也好,她倒是不用再和世子解释了。
只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一件大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帝,都没有派出任何一个人来调查她。
唯一的一拨人,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她当时事发的经过,根本没有怀疑她。
她不知道,其实是太皇太后压下了一切,阻止了皇帝。
否则的话,她的门槛恐怕早就被皇帝派来的人给踏平了。
……
第二日中午,世子才晃悠悠的回了宫。
若不是福以山派了人要找他,他可不愿意离开安闲王府。
有佳人相伴,怎么也比在宫中要好过的多。
世子刚进宫就看到福以山远远地迎了过来。
福以山等了一夜,早就等的焦急了。
见到世子,他有些急切的问了那日在小青山上发生的事。
世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福以山。
得知流云子重伤了他的师兄,他并没有因此而提心吊胆,反而是舒了一口气。
只是重伤,还能逃跑,那就不会有大碍。
对于他师兄这样的人来说,养伤养上几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要他一天不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天下的太平日子就会多一天。
只是重伤,并不会连灵力都动用不了,更不会连传音都收不到。
所以福以山猜测,他的师兄很有可能是直接回了东海。
路途遥远,这才联系不上。
只不过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好给世子交代了。
福以山这样想着,行了个礼便想要脱身。
他刚刚转过身,身后却传来了世子的声音。
“站住!”
世子叫住了福以山,问道:“你派人把我叫回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么一点小事?”
福以山转过身,点头道:“正是。”
世子再次问道:“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那个奇人现在在哪里?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福以山微微一愣,没想到世子真的问起了此事,他只能缓缓地说道:“殿下,奇人都是闲云野鹤,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老奴已经派人在联系他了,我想不到三日必定能联系上。”
“到时,只要他提出条件,告诉老奴他在哪里。”
“老奴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带殿下去见他。”
世子问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世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福以山。
那眼神中,竟然充满了质疑。
福以山看到这样的眼神,心中不免微微一惊。
他随即回道:“殿下,老奴您还信不过吗?”
“更何况,老奴哪里有胆子敢骗您呢?”
世子收起了狐疑的眼光,喃喃道:“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福以山赶忙点着头说是。
他很庆幸之前自己和世子说了那人有条件。
到时候,哪怕真的还是联系不上自己的师兄,他也大可以说那人不愿意见世子。
亦或者,给世子一个根本完不成的长期才能实现的条件。
一段时间之后,世子可能也就忘记了。
到那时,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世子再次开口之前,福以山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他害怕世子再想起什么事来,到时候他可就没那么容易搪塞过去了。
世子看着一溜烟跑出了好远的福以山,难免有些疑惑。
他挠着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转身再次出宫去了。
这个福以山,打扰了他的好事。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狠狠地罚他一次。
世子出宫之后,径直去向了怡红院。
如今荨儿已经不在那里,他本应该不再去的。
但他知道,李斐一定还守在那里。
这么多天没见面,世子还有些想念。
但当他再次来到怡红院,却看到了奇怪的场景。
李斐此时正抱着一本书,趴在七楼的栏杆上,似乎是在读书。
当年,两人的不学无术在京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两人当时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他们当年甚至还约定好了,都不要读书,就在城中做一个纨绔子弟。
可后来,世子回了南王城。
世子依旧是不读书,也没有学过一个字。
李斐,如今看来已经不是想以前一样了。
世子站在楼下等了好久,李斐才看到世子。
原本因为看书而面色凝重的他,脸上突然就有了笑容。
他收起书,直接就下了楼。
看着高兴地一蹦一跳下楼李斐,世子也被逗乐了。
李斐原本就是因为胖才被世子取了“肥球”这个外号。
现在,李斐每下一个台阶,身上额肉就跟着跳一次。
从世子这里看起来,还真的就像是一个跳动的球。
李斐很快来到世子跟前,看到世子在笑,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您在笑什么?”
世子摆了摆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顾着笑了。
李斐再三追问之下,世子才开口道:“我是看你抱着本书,实在是有些好笑。”
“当年,说好了不读书。”
“你现在拿着书,怎么看都不像是你。”
李斐也笑了笑,用手挠着脑袋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