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来府上与沐婉悦量体裁衣,准备制做嫁衣。
老太太让二奶奶去拿两块湘绣来配褂子颜色。
二奶奶去了许久,拿来两块灰蒙蒙的戏水鸳鸯来,被老太太一巴掌扇到了脸上。
二奶奶唬的跪下求饶。
老太太板着脸,只是不理,又吩咐鸳鸯去开自己柜子,将出件颜色鲜明的大红牡丹来给裁缝。
裁缝拿着绣活儿告辞走了,老太太方才眼皮子抬一抬,瞧了一直跪在地上的二奶奶一眼,冷声道:“素日我是怎么教你的,竟在外人跟前丢我的脸,今儿亏得是常年与我做衣的刘裁缝,嘴严不会乱说话。若是换成别人,知道沐府的二奶奶竟然连配色也不懂,到处这么一宣扬,家里这绸缎贡衣生意还要怎么做下去!你当朝中的娘娘个个都是泥胎菩萨,给什么穿什么,不用供着的么!”
二奶奶被老太太这一席话怼的冷汗湿了衣襟子,连哭都不敢再哭,朝自己脸上扇两巴掌,哑声求饶。
老太太便又沉着脸开口:“素日里挑吃挑穿,争风吃醋,惯着你倒罢了,你心中需有主意,大事上却是不能出差错。为人妻为人母,讲究的便是个相夫教子,家庭和睦。你自己想想,你倒是沾了哪一样!再这么下去,沐府的脸却都给你丢尽了,也别怪我不客气。”
二奶奶也不敢回话儿,只扇自己耳光,求老太太饶命。
“从此以后不许再在外人跟前招摇,只好好在你那院子里相夫教子,有乐,有途自跟着我,你只把你那闺女教育好。”老太太下了令,又令她起身赶紧离开,不要在她跟前碍眼。
二奶奶只好应着,起身,顶着张被掌掴的通红发胀的脸,哭哭啼啼走回去。
沐婉悦看够了,也要起身告辞,老太太叫住她,面上露出慈爱的光辉,问着她肚子疼可好些?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瞧瞧。
“回老太太的话,吃了您给的木香丸,如今好多了,只还有些胀气,料再吃两丸便也就好了。”沐婉悦笑着回道。
“好孩子,我知道你娘现在与你住在一起,你这马上就要出嫁了,有诸多事务要操劳,她带着个身子也不方便,帮不上忙不说,倒连累自己也睡不好,你回去告诉你娘去,我已经命红参把我左边那间朝阳的佛堂收拾出来了,让她搬进去住罢了,守着神佛,也安稳。”老太太柔声讲道,商议的口气。
沐婉悦应一声,为封氏和小弟弟悬着心总算是放下一大半,有老太太亲自罩着,料二房不敢再耍花样了罢?
才刚老太太发的这无名邪火,沐婉悦倒是清楚的很,并不是因为刘氏拿错了绣活,老太太这是借机骂她没有看好沐婉心,给沐府丢了脸。
昨夜沐婉心的事,被家里自己人撞破倒好,也好有个掩饰,偏偏沐婉悦肚子疼,弄得全府上下灯火透明之际,被家里住的前来送货的客商给撞破了。
这要是被人传出去,沐府的脸面要是不要了!老太太不生气才怪。
沐婉悦操着双手往院子里来,心里有些懊悔,是不是闹的太过了?该给这位二小姐留点脸面?
心里想着事儿,便也走进院子里来。
小鹊急吼吼迎上来,一脸得意笑容:“大小姐,齐府送东西来了。你快瞧瞧去罢。”
“啥东西?”沐婉悦随口问一句。
小鹊嘻嘻一笑:“是双绣花鞋,大奶奶才刚瞧过了,说是针帽局的绣工,是好东西,平常人家根本穿不得。”
沐婉悦哦一声,步进厅里来。
封氏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双绣花鞋,翻来覆去的瞧看,眉头轻颦,似有不解之意。
沐婉悦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了,倒了杯茶把来解渴。
却只听封氏噫一声,自语道:“这齐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哪有送鞋的?这鞋面子绣的倒有意思,竟没见过,竟是一群孩童嬉戏放爆竹,难道是取个喜庆之意么?”
沐婉悦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喷出来,呛的大咳起来。
小鹊忙上前与她收拾。
封氏也忙放下鞋子,走过来拿帕子与她拭脸。
“这是怎么了?喝口茶也能呛着。”封氏便擦边抱怨,命小鹊去拿衣衫来换。
沐婉悦推开她的手,取过桌子上的绣花鞋,细细瞧了瞧,嘴角绽开一抹古怪笑容。
封氏要问,沐婉悦将鞋子抛到一边,把话题岔开,笑着将老太太的话对她说了。
封氏闻言,喜的无可无不可,提衣便走,要去给老太太叩头谢恩去,问沐婉悦去不去,沐婉悦说不去,便自走了。
沐婉悦要小鹊把鞋子收起来。
小鹊喜滋滋的把鞋递到沐婉悦眼前,问她要不要试试。
沐婉悦顿觉脖颈冷风过,冷嗖嗖的直灌时脑门,不由打个寒噤。
“大小姐,这齐三爷真是体贴,料你嫁过去也不会受苦。”小鹊蹲下身来要给她试鞋子。
沐婉悦把脚缩一缩。苦笑:“是不会受苦,人要是死了,便就安乐了嘛。”
小鹊一怔,咯咯笑起来:“大小姐,你说什么呐!什么死了活了的。”
“鹊儿呀,鹊儿,这鞋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大奶奶也不明白,我却是明白呀,孩童放爆竹?放在鞋面子上,那不是破鞋么。”沐婉悦说出谜底来。
小鹊呀一声,像被火烫了手,一下子将鞋子扔出去,白了脸色。
“这话我憋在肚子里好久了,自达这齐三爷送那雪白帕子来的时候,我就觉着他知道些什么,如今又送只鞋来,这可是再明显不过,他是个知情人儿!你说此番我顶着二小姐这名头嫁过去,还不跟那个一尸两命的苦命妇人一样么?到时候你只给我收尸就是了。”沐婉悦哀叹道。
小鹊一下子没站起来,一个腚蹲顿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沐婉悦走过去,拉她起来,叹口气:”你可不能有闪失,到时候总得有个给我收尸的不是。“
”大小姐。”小鹊哀哀叫一声,双眼含泪。
“扯你娘的骚,既然如此,小姐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去准备纸笔,我要与这位三爷谈谈心,告诉他实话,他要娶的便是位大家闺秀,贤良女子,非是个烂货破鞋。”沐婉悦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