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悦去侯府找张惜然。
张惜然正在大发脾气,茶杯也摔了,身上的衣裳也撕烂了,披头散发坐在椅子上哭着骂人。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个个屏声静气,不敢出声儿,偷眼见沐婉悦妖妖乔乔进了门,这才松口气。
“咋了这是?抢馒头吃打起来了么?”沐婉悦迈步进门来,一本正经的问。
她的一本正经被张惜然瞧在眼里,不由得噗嗤一声笑。
”被我猜中了?“沐婉悦坐下来,还是一本正经的脸。
还不倒茶来,就知道死人一样跪着!”张惜然骂一句,跪着的丫头婆子这才得了令,起身离开。
“你怎么有空来了?不用操办你妹妹婚礼?”张惜然问她。
“怪不得张小候不肯在家呆着,就你这付尊容?”沐婉悦嫌弃说道。
张惜然撅起嘴,骂人,难听的紧。
沐婉悦皱皱眉毛:“男人得哄,你再这么骂,当心更与你离心离意。”
“凭什么我哄他!我有什么错儿!分明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弄出人命来!现在人家顶个大肚子找上门来,他倒是躲个清闲,要我跟公婆交待!我能怎么交待!难道要害死人么!少不得又得我张罗着弄进门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事不过三,再有一回,老娘阉了他,大家了帐!”张惜然怒骂。
沐婉悦打个寒噤,看来男人能走会跳,并非好事,若是像张小侯爷这般恣意妄为,倒不如瘫在床上省心。她前世是大陆上公选的圣姑,一辈子没成过亲,并不谙夫妻之道。来这儿这几个月,见过的婚姻无非是家里这些还有张惜然这一对,皆是鸡飞狗跳,不让人省心。
所以她虽然不得不嫁给齐三爷,却对这亲事没抱多少期待,她期待的不过是换个地方瞧瞧能不能自由自在过活罢了。
沐婉悦自袖里将出一个药包来,放到桌子上,正色道:“这药喂那负心汉喝了,三天之内保管他成个阉人,不用你费事阉他。”
“说什么呐你!阉了他我怎么办,算啦算啦,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说了你也不懂,只说你来找我什么事?我是知道你的,无事不出门。”张惜然将药包抓起来丢到一边的痰盂里去,露出笑脸来。
沐婉悦怔一怔,有些不解,才刚明明恨的要死,怎么要她真下手,她倒不肯了?
张惜然拉她进卧房,一边梳头一边又问她何事。
沐婉悦见四下无人,便把替嫁的事说了。
张惜然听闻,梳子一扯,薅掉了自己一束头发,抱着头叫唤一声。
“真正是疯了,赶紧回去让你爹推了这亲事,这亲结不得,宁肯一辈子待字闺中,也是结不得的。”张惜然快人快语。
“你瞧瞧你,倒底是藏着掖着的,现在才说结不得。”沐婉悦一脸悲凄。
张惜然顿一顿,开言:“你们家这是知道了实情,才出的这馊主意?”
“昂。”沐婉悦应着。
张惜然又开了骂。
“我娘就知道哭,你就知道骂,这样可能解决这事儿?”沐婉悦叹气。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吃这哑巴亏不成!我嫁的人再不好,总算也是全手全脚,算个男人,那个可算个什么!终日在床上卧着,又聋又瘫!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你爹娘端的好狠的心,你不敢说,我去,我去骂他们个狗血喷头,让他们清醒清醒。”张惜然嚷道。
“他不光是瘫?竟还是个聋子?”沐婉悦吃惊的问,这倒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气闷,那日与他诊脉 ,竟在没瞧出他的聋病?不服气呀!
“齐家比我家有钱,吃的住的都比我家好百倍。我还听说他家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儿,家里儿媳妇都不用晨醒昏定,也不用立规矩,想怎么滴就怎么滴,是不是这样?”沐婉悦问。
张惜然闻言,一笑,拍手道:“不过是个暴发户,借着家里大小姐给皇叔当个小老婆,做些内廷生意,手里有几个钱,什么好人家!你配他家,倒是屈了你,怎么说你外祖母家也是前朝皇室。”
“我求你件事,你要是再去齐家,带我一起去,我去瞧瞧我这位未来的夫婿。”沐婉悦将此行目的说出来。
张惜然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自己,张大双眼盯着沐婉悦,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怪物,怎么能提出这样要求。
瞪毕了,伸手过来捏她的脸,使劲捏,捏的沐婉悦叫唤一声,方才松了手,解嘲一笑:“竟是个真的,我还以为被掉了包呐。”
“你当真要见?”张惜然问。
沐婉悦点头。
“你当真要嫁?”张惜然又问。
沐婉悦坚决点头。
张惜然叹口气:“那就真要见上一见,见过这一回,只怕你宁肯孤独终老,也是不肯嫁的。”
“哪日能去?”沐婉悦急着问。
“现在就能去。上他家去还用挑时辰不成!”张惜然笑一声,唤进个贴身丫头,让她拿套现成的衣裳给沐婉悦换了,这就行了。
沐婉悦换了丫头的衣裳,随着张惜然的小轿,一径来到齐府。
门子进去禀告,齐家老太太率家里一干女眷一齐迎出门来,跪在台阶两边请她下轿。
张惜然扶着沐婉悦的手进门,嘴里嘲弄的笑:“婉悦,瞧见没有,什么高贵人家!从上到下趋炎附势罢了。”
沐婉悦叹气:“你地位摆在这儿,敢不跪迎。”
两人进门来,齐老太太方才起身,跟在张惜然身后,说些奉承喜庆话儿。
“上次介绍个郎中来,让令郎受苦了,心中着实不安,今儿有空,过来瞧瞧是否好些了,顺便送些补品来与令郎补补身子。”张惜然道。
齐老太太忙施礼称谢,邀她厅中叙话。
”话就不叙了,我忙着呢,先去瞧瞧三爷罢了。”张惜然道。
齐老太太亲自前面带路,引她们二人来到独雪居。
独雪居是三爷的居室,名如其人。
进了院子,齐老太太便吩咐跟着的众人,将三爷推出来见客。
“不用了,何必为难一个病人,我进去瞧瞧他就是。”张惜然道。
齐老太太诚惶诚恐,躬身请她进屋去。
齐三爷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死人一般。
张惜然立在门口,俏鼻一耸,扯扯沐婉悦的胳膊,低声道:“可是见着了?活死人一般。”
沐婉悦往床边靠一靠,手里摸出扎穴用的寸长的银针,衣袖遮着手,眼见不错的将银针扎进齐三爷晾在薄被外面的脚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