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苦笑一声:“新官上任头一桩案子,竟然就是跟自己家有关的。”
沐婉悦拍拍手,叹口气:“不用查了,我才刚看过打斗的痕迹,虽然掩饰的很好,给人感觉现场一片混乱,好像是很多少打斗了很久的样子,可他掩饰的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所以,是什么人干的?”三爷认真问道。
“齐天明。”沐婉悦回他道。
三爷干咳一声,微微惊讶的神情。
“齐天明听命于三皇叔,三皇叔急着要弄走张光复的遗孀和独子,我猜应该是因为风花雪月的事情。”
沐婉悦道。
三爷望一望院子里情形,嗯一声,拉起她的手,轻声道:“回家吃饭罢,圣上虽然赐了午膳,可没吃饱,刚去大理寺任职,便有个旧年陈案的罪犯去自首,弄的我焦头烂额。”
“爷,你有没有想过去一个安静的小镇,有小桥流水,有院落桂花,然后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回家的路上,沐婉悦问三爷。
三爷怔一怔,半晌,方才笑一声:“父母在,不远游,我爹从小就教育我的,并不敢离开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沐婉悦瘪瘪嘴。
三爷便又笑道:“你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不是一心想让我做大理寺卿,一起破破案子喝喝茶么?”
沐婉悦不语。
三爷沉默半晌,忽然面色一凄,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嫁给我的时候说过,帮我解决了我的危机,就想过些风花雪月的逍遥生活。”
沐婉悦依旧不语。
“悦儿,是不是娘娘跟你说了什么,这些年我总感觉我想知道的,娘娘都知道,只是她不肯说。”三爷哑声道。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越是无能为力,越是难过。就像我们永远也搞不懂有些人放着清闲日子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想方设法去争夺皇位一样。人和人的意识并不能相同,有些人喜欢自由自在,有些人喜欢金钱无数,而有些人则喜欢无上的权力,我们没办法去阻止人的思想,也铲不尽世间的不平事,不如离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是不错的。”沐婉悦叹道。
三爷哏了一哏,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说三皇叔究竟为什么要掳走张光复的妻儿?”
“三皇叔身边的女人有没有跟着他超过三年的?”沐婉悦问。
三爷想了想,伸出二根指头:“娘娘算一个,小世子的母亲淑妃也算一个,只有这两个。”
“淑妃的存在是因为小世子,娘娘呢?娘娘与皇叔并没有子嗣,能跟他这么些年,是不是只说明一件事,皇叔是真的爱咱们这位大姐?”
三爷点头称是。
“如果你知道你一直深爱的女人曾经不顾一切的去爱过另外一个男人,而且跟这个男人可能有了孩子,你的心情会怎么样?”
三爷面色白了白:“所以你说,皇叔是因为爱,所以才杀了张光复全家?”
“他想杀的只是张光复而已,是张光复的妻子无意之中助了他一臂之力,毕竟放火的是张光复的妻子。”沐婉悦道。
三爷打个寒噤:“就算深爱一个人,也不能失去做人的道德,做下如此惨绝人寰的血案。他真是个魔鬼。”
沐婉悦心中暗叹一声,那天晚上张府那场惨案,怕不光是三皇叔做下的,应该还有一股势力从中作恶。
这股势力就是圣上为代表的皇城司。
圣上想杀张光复更不难理解,齐英娘被他囚禁之后,张光复肯定去找过齐英娘,依张光复的财力和人脉说不定真的查出了齐英娘的藏身所在。
齐英娘说她是自己逃出来的。
一个弱女子想逃出皇家侍卫把守的庭院,如果没有别人帮忙,这种概率有多大?
而敢跟皇上抗衡,舍身去救她的除了深爱她的情人,还会有谁?
当时的齐家还以为自己的闺女跟张光复私奔了呢,根本想不到她是被人囚禁,正派人四处打听张光复的下落。
张光复之所以跟他妻子摊牌,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查出了是圣上囚禁了自己的情人?
他既想救出自己的情人,又不想连累自己的妻儿,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妻子分开,带着情人私奔。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非常残酷,他虽然救出了齐英娘,可没来得及跟她双宿双栖便被三皇叔和圣上动手灭了全家。
若不是二爷因为与张光复的交情,怜悯他的妻儿,暗中将二人救了出来,这桩惨案早已经变成一桩无头旧案。
至于一直以来刺杀三爷的人,除了医不归所在的那个神秘组织之外,齐英娘应该也做过这样的事。
她恨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实实在在是她的亲生骨肉。
想起恨的那一刻,恨不得他立马去死,大约清醒的时候,便又会觉得孩子无辜,何必迁怒于一个无辜人身上呢。
所以这些年,三爷能安然无恙的活着,除了二爷的救护之外,齐英娘应该也在暗中保护过他。
虽然有时候恨的想杀他,可有时候也不想让别人杀了他吧?
其实从齐英娘对三爷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些端倪来。
一时爱的紧,一时又恨的咬牙切齿。
沐婉悦早就看出他们关系的不一般,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亲母子!
也难怪老太太偏爱三爷,从不肯为难他,大话都不说一句,因为根本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外孙!
依齐英娘跟沐婉悦的对话来看,沐婉悦觉得老太太未必知道三爷是皇子,她怕是以为这孩子是张光复的遗腹子。所以当金号生意出了问题,老太太让沐婉悦出面解决。
可能是因为家里除了沐婉悦没有第二个人能挑起这担子,而最大的可能是,老太太觉得金号本来就是张光复的生意,如今他的儿子长大成。人,也是时候该把生意还给他了。
毕竟当年齐老太爷并无意争齐家的生意,一再推辞之后,之所以答应接手,应该是知道齐英娘生下了孩子,觉得这个孩子是张光复的后代,所以才想着暂时代管而已。
……
三爷吃了满满两碗饭,沐婉悦问他吃的什么时,他却张着一双迷蒙的大眼,根本不知道。
“圣上跟你说了什么?”沐婉悦觉得他的心事应该跟进宫这件事有关,便问他道。
三爷叹口气:“你还记得当年那个谋反的三皇子无印么?”
“记得,三皇叔平息了叛乱,抓获了无印,将其软禁有皇陵。”沐婉悦回道。
“圣上跟我说,其实三皇子在被软禁后不久,便逃走了。”三爷道。
沐婉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三皇子是皇后亲生,是张武侯夫人的亲外甥!
当年三皇子深得圣宠,风头几乎盖过储君。
也是因为张武侯一力举荐他为太子而惹人非议,圣上不得以削了他的封号将他驱出京城。
三皇子因此心生怨愤,才举事谋反。
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侯府对付齐家,并不是因为沐婉悦和沐婉心的恩怨或是张惜然的恨意,而是因为他们才是帮助三皇子的那些人!
三爷见沐婉一直沉默不语,正要开口问她,只见医不归破窗而入。
“我这屋子有大门。”三爷无奈的朝他摊摊手。
医不归咳嗽一声,神色严肃:“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虽然我因为暴露身份被组织追杀,可好在我这一岙本领救人无数,还算有几位生死兄弟,所以我查出了一件惊天大秘密,这个组织的头领竟然是位女人!”
“母仪天下的皇后大人就是这个组织的头领。”沐婉悦竟然毫不意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医不归变了面色,怔怔瞧着她。
沐婉悦咧嘴苦笑:“就算我说对了,你也不用装出这付吃惊模样来吧?你不是一向知道我是最聪明的么。”
“你早就知道?”医不归问她。
“你来之前还不知道。”沐婉悦道:“不过这也太容易猜了,能指使得动三皇叔为其卖命的,这天底下本也没有几个人。”
“没想到这皇帝老儿的老婆与他与是离心离意,哈哈,这天底下,让人最捉摸不透的就是一个情字啊!”医不归笑道。
沐婉悦神色一凄,叹息道:“她不过是想做一个好母亲,比起丈夫,更能让女人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孩子。三皇子是皇后亲生,而当今储君乃前任皇后所生,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风光,她做这些,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上位罢了。”
医不归和三爷一脸疑惑,不解的望着她。
她不想跟他们解释。
她所怕自己说多错多,不小心说出三爷也是位皇子的话来。
齐英娘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孩子是位皇子,沐婉悦更加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丈夫是位皇子。
与其费心心力去争权夺利,不如装个糊涂,安安稳稳过一生的好。
有时候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想去争,就可以。
很多想去争的人会利用你的身份,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沐婉悦不想有那么一天,三爷也被人逼着像三皇子那样谋反,去杀自己的爹爹。
“我们不要管这些事了,听说西南一带探出了不少金矿,我想过去瞧瞧,买一两个开采,爷以为如何?”沐婉悦忽然话锋一转,问三爷。
三爷瞧瞧挂在架子上的官服。
“爷如果想继续做这大理寺卿,奴家也不拦着,只是爷你舍得跟我分开么?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的。”沐婉搂住他的脖子,撒娇。
“你想什么时候起程?西南风大,要预备几件防风的袍子头巾。”三爷抚摸着她的手,笑道。
“等你辞了官,咱们就走。”沐婉悦道。
“明天我就辞官,三天之后起程如何?买金矿这种事,尽早不尽晚,若是晚了,抢不到好的,买来岂不亏本?”三爷大笑道。
沐婉悦满意的点点头。
医不归凑上来,死皮赖脸的开口:“此去山高水远,你们夫妻需不需要一位大夫随行呀?”
“我难道不是大夫?”沐婉悦翻白眼。
医不归嘻嘻一笑:“把好人医死你比我在行,若论把病人医好,你怕不是我的对手。”
“医兄若想一起去,实在是再好不过,到时候我们开家医馆,医死人肉白骨,说不定比买金矿还发财。”三爷 笑道。
……
去西南的路上。
三爷策马奔腾,走在队伍最前面,医不归拽着马缰绳跟在沐婉悦马车旁边,望着三爷的背影,幽幽开口:“悦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执意要离开京城?”
许久,车厢里方才传来沐婉悦凄婉的回音:“我只是想跟他过几天我想要的逍遥生活,毕竟,人各有命,你我也不例外。”
医不归闻言,凄凉一笑,望向远处的天空。
天空燃起晚霞,烧的一片火红,绚烂多彩,美轮美奂。
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不过就算只剩下一天,他也会守护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