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童掌柜?”沐婉悦问三爷。
三爷面沉似水,瞅了执丹一眼。
执丹会意,大步走进胡同,须臾回来。朝三爷点点头。
三爷命车把式掉头回家。
“至少该去问问他的夫人,他是怎么死的。”沐婉悦道。
三爷沉默不语。
“你不要觉着他是你害死的,如果他真知道当年张家灭门的真相而一直没有说出来,我保证他这二十年活的生不如死,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沐婉悦又道。
“也许他想生不如死的活着呢,是我让他连这样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我错了,错的厉害,本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他。就算想来找他,也该等天黑之后穿着便衣,一个人悄悄来。”三爷痛心开口。
沐婉悦瞧他一眼,这人面相凶恶,却有一付菩萨心肠?
就这样,还想当大理寺卿?
……
童掌柜的死,让三爷消沉了两天,躲在冷雪居里念书吟诗。
沐婉悦一拿书就瞌睡,一吟诗就卡壳,心中便有种凄然感觉,觉着她和三爷真不是知己。
这两天,她天天不在家,第二天傍晚,三爷正因为晚饭时节瞧不见她而大发雷霆时,沐婉悦带着个年青妇人回来了。
三爷见了便是一声冷笑:“你若带个男人回来,我还不生气,可你带个妇人回来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妇人比我还让你牵肠挂肚?”
沐婉悦莞尔一笑:“她叫史明慧,大家都叫她小史,从今以后,她与小鹊一样就是我的丫鬟。”
“家里要买人,自由老太太主张,你怎么私自做了?”三爷心里的火气消了消,声音温顺下来。
“小史,过来给三爷见礼。”沐婉悦朝史明慧招招手。
史明慧走到三爷跟前,跪下磕个头,问声好。
三爷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回房去。
他对女人本就没兴趣,除了沐婉悦。
沐婉悦命小鹊带她下去,自己走进屋子里去。
三爷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书是倒着拿的。
沐婉悦凑过去,笑的妩媚:“爷,学习了新技能呀?”
三爷沉着面色,不理会她,眼神往书上去,发觉书拿倒了,懊恼的噫一声,把书一合,揪起她的衣袖将她横抱起,与她一齐扑倒在床上,未及撩开的帐幔嗤啦一声响扯成两半,盖到两人身上。
沐婉悦身上的衣裳也只听嗤啦一声响,也盖到了两人身上……
云收雨散,三爷闭目养神。
沐婉悦趴在他胸口,拔他的胸毛,拔一根,三爷一激灵,张眼瞧一瞧她。
拔到第十根,三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个小史又是什么人?”
“童掌柜的小妾。”沐婉悦应一声。
三爷闻声而起,面色沉下来:“你想害死他全家?”
“你说奇不奇怪,童掌柜竟然是死于心口疼,我验过尸了,就是死于心口疼,没有别的伤,也没有中过毒。”沐婉悦接着说。
“你明明知道凶手不想我们再查下去,为什么还非要冒险,你还想害死多少人!”三爷动了气。
“只要我们动作比凶手快,就不会再死人。”沐婉悦道。
“他在暗,我们在明,没有万全之策,你怎么会比他快!”三爷怒。
“我现在就比他快,这个小史名义是童掌柜的小妾,事实上,童掌柜却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你瞧瞧小史的样子就知道,不说她是商贾人家的小妾,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哩。”沐婉悦道。
三爷抬起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的脸,不满的声音:“沐婉悦,你明明知道我不如你聪明,拜托你下次跟我讲话别绕圈子,说正事!”
沐婉悦莞尔一笑:“正事已经跟你说完了,我去童家观察了两天,发现了这件事,他家主母打发了家里一干人离开, 其中就有这位小妾,我就花钱把她买回来了。”
三爷失望的叹口气:“我只想问问童掌柜关于张光复的案子,并不想知道他家的私事。”
沐婉悦望一望越发漆黑的夜,也跟着叹口气:“等着瞧吧,是不是童家的私事,也许今晚就见分晓了。”
鼎沸的人声儿慢慢消散,寂静的夜又开始肆虐人间。
三爷因为沐婉悦的话,睡不着。
沐婉悦却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三爷目光如水温柔,望着睡在自己臂腕里的女人。
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三爷慢慢将沐婉悦的头扳到枕头上,趿鞋下床,开门出来。
古槐树下立着条黑影,与暗夜融在一起,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师傅。”三爷上前拱手作辑,毕恭毕敬唤了一声。
黑影微微颔首,沉声开言:“我云游方回,才听说你竟然站起来了。”
“师傅,因为有个人告诉我,与其逃避不如迎难而上,若一定要死,何不死个痛快。”三爷哑声道。
黑影一时沉默无言。
半晌,叹息一声:“我也听说了张花惜的事,恨师傅我愚笨,竟没瞧出她是个杀手来。想来我跟她犯了一样的错,都忘记了你已经长大了,已经长成了一个心智成熟的少年,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惧怕疼痛与死亡。”
“师傅。”三爷唤一声。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从此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黑影叹息一声。
三爷正要答话,却是目光一凛,飞身跃到黑影身边,两人一起隐没于古槐树后面的黑暗墙角。
又一条黑影自侧墙跳下来,悄无声息落地,朝正房瞧了两眼,却扭头朝一边的偏房走去。
偏房里住着小鹊与小史,还有张氏与檀云。
三爷欲要冲过去,师傅拉住他,顺手揪下一小块墙砖捏在手里,沿着墙壁滑到偏房一侧。
就在那黑影掏出一支利箭朝屋里射进去的同时,师傅手中的墙砖也出了手。
“叮”一声响,墙砖与利箭相撞落地,没飞进屋里去。
黑影一惊,飞身朝墙头上掠去
三爷要去追,被师傅拦住:“随他去吧。”
“不能够!我有很多事要问他。”三爷道。
“你从张花惜口中问出什么了么?何必再造杀孽。”师傅叹一声。
三爷咬住了嘴唇。
他一直跟着师傅学武功,学做人,却始终学不到他的善与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