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子卫是个知趣的妙人儿,知道了这件尴尬事,便不肯与她一起回娘家,指着要去娶衣裙,先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把八宝华盖车与大车都留给了沐婉悦。
沐婉悦回到沐府。
先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正与屋里的丫鬟婆子摸骨牌,见她进来行礼,不过点点头,嘴里依旧吆喝着要下家赶紧出牌。
沐婉悦立一会儿,没人理她,只好退出来。
小鹊却又伤起心来,走出老太太的院子,便哭了:“大小姐,不过几天不回来,怎么倒对咱们如此冷淡,咱们又没做错什么,明明是他们非要你替嫁过去,如今却又怪到咱们头上来,难道大小姐就陪跟着瘫子一起过活,他们就都满意了?”
小鹊这话可算说到了点子上,世上偏心之人可不是正是如此。
她觉着你该配个瘫子过苦日子,你便要这样一直过着,她也好用她那一腔同情之心来可怜你同情你,时不时为你鞠一把泪,感叹感叹你的命不好,希望你能早日过上好日子。
可万一你日子过好了,她便觉得不开心,觉得你根本不配,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顺眼,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过这样的好日子!反而倒对你冷淡了,甚至跟你绝交了,更甚至开始到处编造你的坏话,让你过不安宁,她好像才舒心。
沐婉悦活了两世,倒是看透了这些人的心理,根本不以为意。
封氏听说她回来,扶着两个丫头子,腆着大肚子迎了出来,见了她,面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沐婉悦低低唤声娘亲,走上前去。
封氏攥起她的手,眼泪便噙进眼里,呜咽起来,打量她半天,挤出一句话来:“你还好罢?”
沐婉悦点点头,携她的手来到屋里。
封氏命青席斟茶来,娘俩喝茶闲话。
沐婉悦因说起三日归省的事来,封氏放下茶,咳嗽一声,淡淡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也不是你的错,归不归省,原要瞧婆家的意思,他们没有为难你,就算第四日才放你回来又如何,也算是给足了咱们面子,该有的排场体面也都顾到了,没什么好挑的。”
沐婉悦垂头吃茶不言语。
封氏便又说起生孩子的事,摸着自己隆起的肚腹垂泪。
“放心罢,我去求求娘娘,找个宫中的接生婆与你接生,定能保证大人孩子安然无恙。”沐婉悦安慰她道,心中却是怅然叹气,她原是想问问那日失踪之事,如此看来,她们还是不敢讲。
小鹊在一旁忍不住,悄悄拽她衣后襟。
沐婉悦明白她的意思,忍了几忍,方才问:“二奶奶和妹妹他们可好?”
封氏一拍手,叹口气:“快别提这事,提起这事我就生气,当初明明是她不想嫁,如今见姑爷腿好了,便赖着是咱们设计破坏了她的好姻缘,天天找我来吵。
我也没怕她,跟她们对着吵!你二叔听了媳妇子的挑唆,闹着分家,亏得老太太骂了他们一顿,这才罢休,一家子却又放言,非要报这仇不可。这可算什么仇!咱们自是问心无愧。”
沐婉悦正要说话,只听院子里传来家丁吵吵嚷嚷的笑声儿。
青席跑进来,气喘嘘嘘回:“大奶奶,了不得,侯府来人下帖子,请二爷二奶奶下馆子吃席呢!二房的人尾巴都翘上了天,在外面又跳又叫,院子里都要放不下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外面响起二奶奶尖细的嗓音:“大嫂,府里有这好消息,是要过来告诉一声,大家都沾沾喜气。”
说罢,便是自己个撩帘子走进来,见了沐婉悦,脸上的笑容一僵,狠狠瞪她一眼,冷笑:“大小姐回来了?怎不言语一声?怕是家里忙,没空预备午饭。”
“什么好消息?”封氏忙起身迎着她,把话茬过去。
刘氏重又露出笑面来,一脸得意道:“你侄女的好事近了,侯爷亲自下帖子请我们两口子商量结亲的事,就在太白楼二楼,包了场子。要说我们婉心,也真是好命,错过一个瘫子,竟又进了侯府的门!进门便称奶奶,与如今的小侯夫人平起平坐!”
封氏忙施礼贺喜。
“大小姐,等你妹妹出嫁的时候,一定给你送张帖子,和姑爷一起回来吃席。”刘氏张扬说道。
沐婉悦微笑应着,心里却想着,这一遭会不会又是跟三日归省那遭一个样,竟也是半梦半醒之间的事儿,根本不能当真。
她回来这一趟可真不凑巧,正受了一回窝囊,也真是没挑好日子出门。
沐婉悦倒底是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与封氏聊了一会儿,让跟来的丫鬟婆子放下礼物,便登车回齐府。
车上,小鹊问着她要不要去侯府找张惜然。
沐婉悦摇摇头。
她知道的太晚,老侯爷夫妇已经下了帖子商议婚事,就算张惜然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阻止不了,徒增烦恼耳。
“本来说是跟二奶奶好好逛个街,瞧这闹的,一肚子气。”小鹊发着牢骚。
沐婉悦无奈笑一声,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想放松放松,事情便越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像是滚雪球,追着你跑,不跑都不行。
她没去找张惜然,张惜然却来齐府找她了。
沐婉悦回到冷雪居,三爷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三爷略皱皱眉毛,轻声开口:“我让厨房给你留着饭,有你爱吃的炸里脊和干酪,下次回去,我陪你,话不投机,只早些回来,如今这儿才是你的家。”
“我回自己家,用你在这儿啰啰嗦嗦。”沐婉悦不满瞅他一眼。
三爷冲她笑笑,笑的沐婉悦有些眼晕。
“这回我总不会瞧错,你分明是不开心,身上也没有烟火气,分明是没有吃饭便回来了,还说没受气。我也得信。”
沐婉悦不想理他,跟个人精相处实在是太难了,一时有个情绪便被他看穿,想装个逼都不能够。
她手指捏着额头往屋里去,三爷拽住她的裙袂,低声道:“你一走,张小侯夫人便来了,哭了一上午,刚在榻上睡着了,你可小心,怕是家里有什么大事,又不方便跟我说,连着我也有了不是,被她骂了一两个时辰,不知是什么事,也不敢回嘴。”
“你不是伶牙俐齿么!怎么就不敢回嘴了。”沐婉悦悻悻说一句,她进家门时,门子便告诉了她张惜然来了。
她原本还指望三爷能替她抵挡抵挡,这倒好,他竟装起了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