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梁怀仁打电话叫我过去和他见一面，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高级餐厅。
见我过来，他灭了手里的烟，观察我的神色。
「哟，这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了，看起来受了不少委屈啊。」
「要不要告诉你爸，爸给你欺负回去。」
我斜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当爸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梁怀仁叹了口气，有点沧桑，「求我的时候，你可不这么和我说话。」
我胸口一堵，话到嗓子眼里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不痛不痒的，「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聊聊天。」我提起包就走，转身却碰见了孟灼安和曾影。
他们手挽着手，姿态格外亲密，看见我，孟灼安明显愣了一下。
曾影察觉氛围不对，眯着眼量我，
「你就是老孟那个穷酸女朋友？」
「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没说话她就自问自答，「哦我知道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花我们老孟的钱出来花天酒地。金丝雀嘛，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脸上的轻蔑十分明显。
孟灼安皱眉拉了一下她，「够了，少说点话。」
曾影忽然爆发，「够什么够，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她不就是个穷鬼，没见过钱才想要赖着你的吧，被你宠几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是个人物，你是个人物你出来当小三？」
曾影猛地扭头盯着我，唇边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
「小妹妹，你会后悔这么和我说话的。」
下一秒，她抓过旁边桌上装着红酒的杯子，连杯子带酒摔在我的脸上。
孟灼安怒斥：「曾影！」
喧闹以我们为中心散播开来，我自出生起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当即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你敢打我？」
我揪着她的头发往桌上砸，「现在你有答案了吗？我敢不敢打你？」
「虽然我的事情没必要和你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解释，但该我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第一，我不是金丝雀，我从来没用过孟灼安的钱，就是他捧着给我，我也不稀罕；第二，你作为小三要有身为小三的自觉，没事少在我面前瞎晃，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到最后，还是梁怀仁把我拉起来挡在身后。
孟灼安神色复杂地看我们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6
事情以一种不可控的速度在网络上发酵起来，各种视角拍摄的视频流出。
本来孟灼安前几天刚在颁奖礼上高调告白，这两天的热度正高。
出了这种事，就更一发不可收拾。
再加上一些知情人士隐晦的透露佐证和商业对家的顺水推舟。
「曾影小三」和「孟灼安出轨」的话题热度高居不下，几天下来不降反升。
打开评论区，是各种各样的恶评：
【早看曾影不爽了，原来她是小三啊，这样就合理了。】
【这泼天的热度怎么没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浇死，我看这CP直接改名叫奸夫淫妇吧。CP粉们看过来，我们以后改名叫居委会大妈。】
【草，我只是平平无奇地磕了CP，你却恩将仇报给我看脏东西，好，我们法院见！】
【叫你给我喂糖，没叫你给我喂翔，我要发疯了，点链接查看复仇计划。】
【退一万步说，我的导师就没有问题吗？】
【楼上退多了，往前走走。】
孟灼安和曾影毕竟是公众人物，经此一役，受到的影响堪比天崩地裂。
两人一同出席品牌方的活动，刚开始还热情地和直播间的粉丝们打招呼，镜头前亲密无间，眼神都快拉丝了。
下一秒，闲得无聊的路人和脱粉回踩的居委会大妈一齐涌进直播间，纷纷刷屏抵制。
【我先骂：知三当三的都去死！】
【先看看他们怎么狡辩吧，等他们狡辩完了我们再骂，实施消耗战术。】
【曾小三此时向孟渣男抛了一个媚眼，孟渣男油腻回视，并伸出猪蹄扣住了曾小三脸盆一样的大脸。居委会大妈正在前线实时为您播报。】
曾影刚开始还以为这是他们两人CP合体的热度，笑得合不拢嘴。
等看清弹幕内容是什么后，她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直播被叫停，曾影和孟灼安不知去商量了什么，再回到镜头前时一个眼圈红红，哭得梨花带雨，一个面色严肃。
「我真的没有做过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我可以发誓。」
孟灼安皱着眉头：「这一切都是误会，造谣生事者要做好接收律师函的准备。」
说完这两句，直播间就关闭了。
与此同时，我手机铃响，显示有陌生号码。接通后曾影的声音传来，「你出面解释一下，这一切都是误会。」
「解释？」我都要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听笑了，「这是不是误会，你一个小三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是不是小三还轮不到你这个守不住男人的穷鬼来说我！」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但语气依然高高在上，「我现在和灼安在一起，如果我名声不好，他也不会好到哪去，你和他谈了这么久恋爱，这点脑子也没有吗？」
「我就是有脑子，才不会给你们说话，倒是希望你别放弃素质教育，多长长脑子。」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可没几秒电话铃声又响。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给你们澄清吗。」
那头沉默很久，传来孟灼安的话音：「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我嗓音发木：「你觉得应该有什么希望？我以为你起码是有良知的，现在看起来，你好像也没有。」
孟灼安忽然笑了一声，「姜秋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废物。」
我皱眉没说话。
「觉得我废物就对了，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要往上走，我要飞黄腾达，这样我和你才能过好的生活。」
「我做这些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吗？」
我觉得荒谬，「所以你就为了我好给我戴了绿帽子？」
孟灼安立刻说：「那你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我露出一个苦笑，放在五年前，谁能想到我们的爱情会走到这般田地。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说说看。」
孟灼安却又不说话了，空气一时静默，话筒里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心痛难忍，默默挂了电话。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直到网上的舆论两极反转，我才知道孟灼安说的「我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7
这场针对我的舆论来得突然。
起因是孟灼安的微博账号上发布了一些我和梁怀仁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非常清晰，能看出来是在一个私密性很高的酒店。
又有人跳出来说，前段时间浏览量很高的「曾影小三」的视频里，我和梁怀仁也在场。
吃瓜群众们倒回去一看，果然如此，只是因为我是一个素人，到底没有其他人有那么高的关注度。
同时孟灼安的公关声明里也提到，他和我早就没关系了，要说出轨也是我先出轨，甚至言语之间充满暗示性，说我本来就是一个陪酒女。
这个声明一出，整个娱乐圈都被震了一震。吃瓜群众消化信息，粉丝震怒，程序员熬夜上班。
消失多天的曾影终于上线，发了一条微博：
【真正的爱情是势均力敌，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拖累。】
【女人要学会独立，而不是当弱者，乞求别人的保护。】
结尾还「好心」地@了我的微博账号。
正觉得自己被骗了的粉丝立刻顺着曾影的指路找上了我。
他们之前骂曾影有多厉害，现在骂我就有多厉害。他们在我的主页留下骂声，对我的视频指手画脚，还一路发我的各种信息。
知道了我是美术老师后，他们直接找上了我的工作单位，在门口闹事。
还和来学校接学生的家长们聊天，说我不配为师。
眼见事情要越闹越大，工作单位还是把我辞退了。
我抱着东西从后门离开时，领导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姜，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光我们相信没用啊。」
「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大家都是知道你有个明星男朋友的，本来都等着喝喜酒呢，谁能想到突然变成这样。」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他自顾自地感慨，「找什么人谈恋爱不好，找个明星谈恋爱……」
恍惚间，我想起自己下决心去找梁怀仁的那个晚上。
他听说我是为了男朋友来的，脸上的嘲讽掩饰不了。
他语气轻飘飘地，「我当然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毕竟也是我欠你的。」
「但小孩子过家家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你还是想清楚得好。」
「现在把人推上去，等他什么都有了，未必还能对你感恩戴德。」
那时我横眉冷对，只觉得他的这番话恰好印证了他的薄情寡义，却没想到回旋镖最终插在了自己身上。
谁能想到呢？
我犹豫许久不惜放下仇恨去给他求机会，最终这一举动却催我上了断头台。
把我推上去的，恰恰是那个当初说要永远保护好我的少年。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我对生活仅有的期盼，可为什么连这点愿望也不能满足我呢？
也不是没解释过，我说我是梁怀仁的女儿，根本没有人信。
说到底，认定自己被欺骗过一次的人还是更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哪怕他们的判断建立在多么漏洞百出的逻辑上。
可……我就真的要这么任人摆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