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与唐昂驹站在被烧的流银坊前,身后是偶有火星噼啪的狼藉焦木。
李严没想到唐昂驹竟真会接他这句话,正要继续说,唐昂驹却领着李严走到千金赌坊前。
那拦门的大汉好似认识唐昂驹,见他走来,两人便要让路,唐昂驹却是只站在门前,与那大汉道:“搬两副椅子来。”
那大汉闻言转身进门去,没多时,手中便拎着两张靠椅走出,在两人的身后摆好,重新站回赌坊门前拦门。
唐昂驹毫不客气撩袍落座,李严见他好意便也坐下,唐昂驹远离那处始终还是没将药帕放下。
“大火刚过,还有飞灰,不便饮茶,请李廷尉见谅。”
李严听唐昂驹的话,不禁以为这是在唐府做客,可方才还有人抬着裹着焦尸的卷席出去,完全容不得李严忽视,于是他也笑道:“不必不必。”
唐昂驹坐的颇为的懒颓,丝毫没有出身世家郎君们的矜持有礼,斜看李严道:“李廷尉不如说说如何可惜,我没去下注,便是想听听李廷尉这声可惜何来。”
李严这才顺着方才提及的话继续道:“昨日李某得到线索,此地流银坊乃是廉王私设,用以牟取暴利,用途尚未查明,李某本想今日三司会审时率兵查封此地,搜得证据,缉拿嫌犯,好抄没账款充盈国库。”
“没成想,今早我还派人在此盯梢,还算平静,谁知三司会审还未开始,流银坊便遭了火灾,且不说证物,还搭上数百条的人命,其中还有不少无知稚子。”
李严叹气感慨,唐昂驹却是微微坐正身子,深深瞧着那堆废材,好似无心道:“天干气燥,昨日叔父被捕入狱,今天便有人误将火投入流银坊内,有趣,有趣。”
李严本是猜测廉王派人所为,可眼下唐昂驹的言外之意明显点出此事与廉王毫不相干。
李严又不敢确定,只能轻问道:“难道唐小世孙有何见解?”
唐昂驹察觉那处飞灰消散许多,正要将帕子放下,一阵风,他反倒将帕子握紧,对李严所言疑惑挑眉。
“我能有什么见解?我不过是胜安城内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罢了。”
李严多少清楚唐昂驹这幅作态怕是不愿过早在外暴露,便换了个话头,由自己将话递出去,
“如今廉王已经身陷朝堂刺杀案内,而流银坊之事恐怕还牵扯到他人,因此对方才会在李某得到流银坊消息后,迫不及待来此解决流银坊。”
“数百条人命,付之一炬。如今也没有证据证明流银坊便是廉王所有,可惜那数百条人命。”
唐昂驹药帕后的脸色不佳,语气冷冽,声音有些压低,“数百条人命,可不能这么就死在这场火灾里。”
李严没想到唐昂驹竟然会如此说,可那句话却只是转瞬即逝,等李严带着疑惑的视线看去,唐昂驹颇为疲累的站起身。
“既然李廷尉可惜之事与我谈完,那我便进千金赌坊内下赌去了。”
李严一时也分不清那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却也是起身送唐昂驹进了千金赌坊。
等唐昂驹进去后,李严却始终难以忘记唐昂驹先前那句话,总觉得流银坊之事他怕是还要多查查,
李严这边还欲想着,那边府兵便急急唤他过去,李严这才重新走到那处,唐安也将回春堂的郎中带来,有了回春堂郎中的相帮,那处医馆总算是不再手忙脚乱。
唐安路过李严还朝李严作揖,听了一耳朵那府兵还有李严的话,便也走到千金赌坊去了。
唐安进到千金赌坊,便被人引到唐昂驹的面前,唐昂驹此时正坐在一处单独隔出的屋子内,药帕早丢在桌上,阖目听人禀告着什么。
唐安等那人禀告完后,才上前来与唐昂驹附耳说完方才府兵与李严交代之事,唐昂驹点点头并没有表态。
唐安说完此事后便提及阿风也到此地,唐昂驹挑眉问道:“他走的巷口?”
唐安摇摇头,指了指千金赌坊后门的方向道:“我让他与马夫在后门等着二郎。”
唐昂驹听阿风等在后门,便直接起身,也没拿那桌上的药帕,直接与唐安两人走出千金赌坊的后门,唐昂驹今日来千金巷要办的事,已经办完。
阿风见唐昂驹出来,恭敬地朝他抱拳道:“阿风奉唐伯之命前来,还请二郎莫要离开属下保护范围。”
唐昂驹苦笑道:“阿风,我今日只是来千金赌坊下那么一注,注下完了,这便要回府了,怎得就能离开你的保护?”
阿风心有戚戚,也怕这唐小世孙到时给他设些陷阱,只道:“那快快回府。”
唐昂驹登上唐安摆好的马凳,进了马车,唐安将车厢的后窗支起,才跟着爬上马车,阿风还是跟马夫一同坐在外面。
马车一动,朝唐府的方向去,经过朱雀大街,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后窗闪入,唐安紧张的去关注阿风的动静,谁知等湮君都坐稳在车上,阿风却还丝毫没有察觉。
“我四哥的轻功可不是谁都能堪破的。”唐昂驹看出唐安的不安,出声安抚一句,便看向湮君,他从湮君的身上嗅到血的味道。
“今日还有人想要暗中杀我?”
唐昂驹疑惑的看向湮君,湮君很是肯定的点点头,指指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血,“不少,有几个武功路数有点像乌鹞洞的人,想必这人也清楚你是逆流的人,才在别处下的追杀令。”
唐昂驹听是乌鹞洞,嘴角扬了扬,“正好,等医圣到了,看我不好好再杀他个人仰马翻。”
湮君笑笑并不搭话,听他说医圣,这才将医圣明日抵京的消息告诉他,唐昂驹听医圣抵京,眼神都亮上几分,“有劳四哥了。”
“不必,谁让你是师弟,我是师兄。”湮君摆摆手,他听车轴与路边的声音,知是快近唐府,便与唐昂驹一道别,重新从那马车后窗处飞身而出,唐安去瞧,湮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唐安正要同唐昂驹来夸夸湮君这神出鬼没的功夫,马车却在要到唐府前停下,不等唐安问话,阿风便朝内道:“二郎,周小世子又来拦路了。”
马车外,周溯光双目无神,眼睛下两团乌青,显然从廉王被抓入府内开始,这位小世子就没睡上一顿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