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才貌双绝，被称为钢琴凳上的仙女。
更有传言，她即将成为国际钢琴大师季宴深的第二名学生。
就连我的青梅竹马，也忍不住用温柔缱绻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身影。
“棠星，你总不能阻止我追逐更耀眼的人。”
而我微笑祝福，礼貌退场。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很久之前，我就是季宴深唯一的关门弟子。
被称为，百年一遇的钢琴天才。
1
棠月把那杯热水泼到我身上的时候，我飞速捕捉到了她脸上恶毒而惬意的表情。
即使她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她也依旧享受着在众人面前被无底线偏爱的感觉。
那杯滚烫的水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我的胳膊上，迅速烫红了我的一大片皮肤。
我爸冷着眼装作没看见。
而继母则是笑意盈盈地嗔怪着棠月，叫她别胡闹。
“月月，你都把你姐姐吓着了，等会看你爸爸怎么骂你。”
我爸怎么舍得骂她，她是全家的掌上明珠，钢琴天才的名声传遍全市，我爸的生意也因为棠月带来的好名声蒸蒸日上。
就像当年我妈病重时，他能毫不犹豫地丢下一纸离婚协议书一样，谁能给他带来利益，谁就能获得他虚假的亲情。
棠月笑嘻嘻地缩到继母的怀里撒娇。
他们一家三口，在我面前上演着家庭和谐。
棠月最喜欢用这种场景来刺激我，乐此不疲。
门嘎吱一声响了。
谢峥提着几袋礼物笑着走了进来，理所应当地无视了正在默默给自己擦药的我。
把那几袋奢侈品塞进了棠月的怀里。
然后宠溺地摸了摸棠月的头，两个人腻歪得好像某部小说的男女主。
谢峥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曾经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人。
然后现在，他是棠月的男朋友。
我爸和继母慈爱地看着这两个人。
我则是日常地被无视着，如同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2
棠月是我的继妹。
十一岁那年，继母带着光鲜亮丽的棠月住进了我的家中，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了家。
我爸专心赚钱，把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继母，对我这个大女儿毫不关心。
而把握了经济大权的继母则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培养她的女儿棠月身上。
棠月跋扈嚣张，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家里的我当成她的假想敌。
她故意和我上同一所学校，进同一个班，在我的同学朋友面前造我的谣，带头对我校园霸凌。
她越光彩照人，越衬得我这个姐姐灰头土脸。
日子一长，我就真的变成了“众星捧月”的那个“星”。
在棠月的不懈努力下，所有人都说，我生来就是给棠月当陪衬的。
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太在意。
我生性喜欢安静，也乐意低调过日子。
而且妈妈去世后，我就很难因为其他事情影响心情了。
而且，那段时间，我有谢峥。
谢峥和我青梅竹马，是我安静世界里唯一的太阳。
他总是一边嫌弃我话少寡淡，一边叽叽喳喳地陪在我身边。
对那些不怀好意在背后编排我的人，他便直接把篮球砸在那些人跟前。
那时候的谢峥，阳光耀眼，就像是校园文小说里清爽得如同橘子汽水一样的男主。
他总是喜欢用力地把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然后笑得粲然：“木头星星，你还有我啊。”
“就算所有人都把你放在第二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我想，没人能不喜欢那样的谢峥。
我也一样。
我那时理所应当地认为谢峥会站在我这一边，自以为是地觉得，只有谢峥不会被棠月的光环吸引。
刚开始的确是那样。
谢峥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棠月的所有示好，直截了当地面露嫌恶。
他总是说：“你千好万好，就是比不上我的星星好。”
棠月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在抢走我身边的一切这件事情上尤为明显。
她自信又张扬，为了谢峥甚至开始学习篮球。
那双弹钢琴的手，因为打篮球磨出了满手的血泡。
她每一天都锲而不舍地向谢峥询问篮球知识。
所有人都为她对谢峥的追求动容。
包括谢峥。
那天他看见棠月手上的泡之后，难得没有说出嘲讽的话，而是别扭地丢给她一盒药。
“路上捡的，你凑合用吧，没天赋就别硬撑啊，看得人烦死了。”
夕阳下的球场，脸红的少年和少女。
多么美好。
那一天，我鼓起勇气，问了谢峥一句话。
“谢峥，我还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吗？”
他没有回答，留给我的是一个背影。
而我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切。
从那之后，我和谢峥渐行渐远，而他也和棠月越走越近。
他和棠月，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都独一无二，如同绝配。
他会在投出赛场上的最后一个篮球的时候在人群中锁定棠月，朝她灿烂一笑。
也会为了她一句随口的喜欢，跑遍大街小巷。
少年灌风的校服里，是一腔热忱的喜欢。
只可惜，和谢峥有关的故事里，没有我了。
我又回到了独来独往的日子里，如棠月所愿，她抢走了我的一切。
3
“诶，你听说了吗，下星期的开放日，季宴深会来诶！”
“我们学校这么有牌面，居然请到了国际钢琴大师？”
“肯定是为了棠月来的啊！谁不知道她是钢琴凳上的小仙女。”
“我的妈呀，我上次看了棠月表演，她整个人简直在发光！”
课间的人群讨论得热烈，而话题中心的棠月，此刻就站在教室中央，淡然又自信地和谢峥交谈着。
她笑得动人，眼神落到我身上的时候，还划过淡淡的嘲讽。
跟在她身边的女生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生硬地把话题一转。
“哎呀，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有些人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和月月在一个生长环境里面，却连人家的影子都追不上。”
“果然啊，有些人，生来就是来做陪衬的。”
每次人群在夸赞棠月的时候，她就一定会把我扯进去，仿佛不拉踩我几句，她的心里就舒服不起来。
话题随着她身边这些人的引导，也从对她的夸赞，转到对我的嘲讽上。
如果是普通人，从小到大被冷嘲热讽，多少也会憋出点毛病来。
可惜我这个人，天生冷情。
我不在乎的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就算是谢峥十几年的陪伴，也只是差点走到我心里而已。
我沉默地任由他们议论我，棠月或许是看着我一言不发的样子觉得没劲，于是大发慈悲地打断了其他人对我的嘲讽。
“好啦，平凡也不是姐姐的错啊，我们是姐妹，就算以后走了不同的路，也是会互相帮衬的。”
“等下个星期我正式成为季老师的学生之后，我请大家吃饭！”
班级里很快就被欢呼声覆盖，而谢峥瞧了一眼沉默的我之后，也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棠月身上。
他看着她，笑得温柔又宠溺。
全班人也跟着起哄起来，而棠月娇嗔着低下了头。
下课铃如约地响起，其他人都沉浸在粉红泡泡的氛围里，没有人在意我已经拿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回到家之后，我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到我的房间，而是走到阁楼那间已经落灰的琴房。
那间房曾经属于我的妈妈。
她弹琴的时候，是我见过最美的样子。
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我会钢琴这件事情，也就慢慢地淹没在了人们心中。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的通讯录上人寥寥无几，以前也只有谢峥会联系我。
现在谢峥也就不在了，那会联系我的人，我想，也只剩下他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果然看到了“季宴深”三个字。
我无奈地接起了电话，马上听到了他聒噪的声音。
“我回国了！”
我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拿远。
“我知道了。”
“我下个星期会去你的学校。”
“我知道。”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去的吧！”
季宴深威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是季宴深唯一的一个学生，只是我在妈妈去世之后就再也跨不去心里那道坎，不愿意再碰钢琴。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星星，你真的该放下了。”
“你知道她对你的期许是什么，你就准备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这么浪费你的天赋？”
我沉默了一阵，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这些年，哪怕弹响一个音节，我也会想起妈妈在病床上痛苦死去的样子。
“我会考虑的。”
我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季宴深那句“我会等着你的”还留在我的耳边。
妈妈对我的期许，我何尝不知道呢。
4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爸爸破天荒地回来，和我和棠月一起吃晚饭。
“爸爸，谢谢你这么忙还回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棠月亲昵地挽住了爸爸的手，继母则在旁边慈爱地布菜。
一家三口，笑得格外灿烂。
而我像一个局外人，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了，棠月处心积虑地让爸爸回来的原因。
“爸爸，下个月学校开放日，我想要弹阁楼上的那台钢琴！”
棠月一边说，一边挑衅似地望向我。
她知道钢琴是我妈妈的遗物，也知道它对我的重要性。
棠月热衷于摧毁我爱的所有东西。
也许是因为我长时间的无所动容让她觉得没趣，所以她便又想出了一个新方法来折磨我。
如她所愿，我不再是漠然着一张脸，而是充满愤怒地瞪着她。
“你没有资格碰那台钢琴，那是我妈妈的。”
继母瞧了我一眼，故作无奈慈爱地出来打圆场。
“左右不过是一架钢琴罢了，月月从小弹钢琴有天赋，也是怕那架钢琴落了灰可惜了，要是星星不愿意就罢了。”
“星星你也别生气，月月也只是想在学校的开放日上为你爸爸争光罢了，阿姨替她给你赔个不是了。”
多么高超的话术，三言两语就把棠月塑造成了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女儿，而我则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恶毒姐姐。
从小到大，继母就是这样让爸爸一次次地偏心她们的。
爸爸最好面子，一听到继母这么说，立刻阴沉着一张脸命令我：“一张琴而已，都是姐妹有什么好计较的，月月想要你就给她，大不了以后再给你买新的。”
我沉默地盯着眼前的碗，没有说话，我知道，我不可能违抗爸爸的权威。
棠月立刻得意地笑了起来，开始挽着爸爸的胳膊撒娇。
每一次她成功从我身边抢走东西的时候，她都会露出这个表情。
牵着谢峥的手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笑的。
她以为她每一次都可以赢了我，大获全胜。
只是她不知道，我不是不想争，只是无所谓。
她乐意把我当做假想敌拉踩，在同学面前造谣那就造，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远离我的人不值得深交。
她喜欢拉着谢峥的手在我面前炫耀那就如她所愿，违背诺言选择背叛的人不值得我伤心。
她想弹着我妈妈的钢琴，踩着我的尊严在季宴深面前大放异彩，甚至妄想成为他的学生，那就随她去。
只是这一次，我会好好告诉她，所谓钢琴凳上的仙女，在我这个被称为百年难遇的钢琴天才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