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感到了讽刺，“这么说，我的工作内容，是由汪主任安排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萧渊岳一脸沉静，“汪主任在企业做了一辈子办公室主任，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厂里现在正在规范企业管理制度，你是我儿子，当然得带头遵守。”
萧远有些好笑，但还是说，“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萧渊岳对萧远的态度十分满意，“供销科的班子是是匆匆搭建的草台班子，没有经验，你就费心带带他们吧。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去跑好了。工商、税务，还有政-府相关部门的工作，就交给汪主任吧。他成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都快闲成屁来了。还有生产科那边……”
萧远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才缓缓地说，“我明白了，你让我回来，是让我跟他们办交接的。”
“话也不能说这么说。”
萧渊岳摸了下头上稀疏的头发，“助理工作也很重要，有时间，多陪陪如月。她是个好女孩儿，值得你珍惜。”
“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萧远只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我今天会完成所有交接，明天，就没必要再来了。”
萧渊岳有些意外，“你不满意我的安排？”
“你安排得挺好的，我没有不满意。”
萧远的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私营企业不养闲人，这是建厂初期就定下的规矩。我是你儿子，当然不能带头破了规矩。”
“你不会是想回江安机械厂吧？”
萧远虽然办理的是停薪留职，但他现在跟欧阳如月的关系微妙，欧阳俊逸对他已经有了看法，就是他不嫌厂里的工资低，回去也不可能有前途。
私营企业基本上都是家族企业，外人根本就没有可能进入管理层。以萧远的心高气昂，断没有可能去其他私营企业做个普通的职工。
也就是说，除了这里，萧远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萧远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他目前面临的处境。
他自认为萧远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除了就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没想到，萧远竟会告诉他，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他搜肠刮肚地寻找理由，想劝萧远不要看清形势，意气用事，却听萧远说，
“爸，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去跟他们办交接了。”
萧远以前在厂里的工作千头万绪，一天之内，如何完成交接。就是他能说清楚，科室里的那帮蠢货，能理解和消化吗？
萧渊岳有些后悔自己草率了，赶紧换了一种语气，“萧远，我这么安排，其实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不要想歪了。”
他这么说，其实有些违心。
没有人比他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尾大不掉的坏处了。
以前的萧远，集各种权利于一身，虽然提高了工作效率，节约了成本，他得以舒舒服服地当甩手掌柜。
可萧远一出事，这种模式的弊端便显现出来了。最大的问题是，萧远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一直被萧远架空，萧渊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这小子起了外心，他这辈子的心血，便付诸流水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萧渊岳很快就怀念起，国营企业等极森严的金字塔层级管理模式来。这种管理模式，虽然牺牲了成本和效率，却贵在安全，谁也无法撼动他这个老板的地位。
汪主任惯会察颜观色，很快就向他提出，在厂里设立科室，建立健全各部门的管理制度，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各得其所。
此举正合他意，科室的班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出发点无可非议，计划也堪称完美，现实却十分打脸。
这些匆匆搭就的草台班子，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进入状况。加上车间里的人多是萧远招进来的，一见萧远失势，全厂上下，都人心惶惶。
为了稳定局面，他才决定，让萧远回来。
他已经深切地体会到大权旁落的危害，这次有机会重新洗牌，他当然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思来想去，他才决定，给萧远一个虚职，一来让企业平稳过渡，二来，也能安定人心。
他自认为算无遗策，却没有想到，萧远会拒绝他的安排。
他赶紧放缓了语气，“如果你对这个安排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萧远摇头，“这样安排挺好的，我没有不满意。”
萧渊岳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刘文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们夫妻跟刘文山的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子关系。不过，萧渊岳觉得这个年轻人挺聪明的，便把他留下来，还安排他进了供销科。
刘文山很珍惜这个机会，只是，业务能力有限。科里的几个人，虽然头脑灵活，嘴皮子也利索，因为不熟悉业务，也只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听说萧远来了，担心别人捷足先登，他便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候着。
萧渊岳不满地皱眉，“我们在谈事情，你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干什么。”
刘文山忙说，“对不起萧厂长，我只是急着想见萧总，并没有别的意思。”
萧远淡然一笑，“爸，先这样吧，我去跟他们办交接了。”
说完，不等萧渊岳回答，便径直走出了厂长办公室。
刘文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小声说，“萧总，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有缘份，我跟你是同一天出生的呢。”
萧远扭头看着他，“这么说，你也是来寻亲的？”
刘文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的确是穷怕了，才希望能成为萧厂长的儿子。只可惜，DNA检测结果显示，我们之间，并没有亲子关系。好在萧厂长没有嫌弃我，还安排我进了供销科。我希望萧总能不嫌我笨，带带我。”
“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是我来厂里的最后一天，往后，我恐怕就不能再来了。”
刘文山的脑子十分活泛，只略一想就明白了。
“我明白你的苦衷，只是这么一来，厂里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萧远走进供销科，看着一脸诧异的几个人，简短地说。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耐心。所有事情，我只说一遍，能记住多少，是你们的造化，要是记不住，以后也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