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萧远把话说完，他包里的大哥大已经响了起来。
他收敛心神，拿出大哥大，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话筒里便传来父亲震耳欲聋的声音。
“萧远，你个王八蛋，还不马上给我滚回来。”
父亲生这么大气，萧远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爸，到底什么事啊，你发这么大火。”
隔着话筒，萧远已经能感受到父亲的愤怒，“你在外面跟人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敢跟我装糊涂。”
“孩子？”
萧远迅速反应过来，“爸，你说的是竣竣吧……爸，你误会了，那孩子不是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狡辨。”
萧渊岳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含了一粒硝酸甘油，感觉才稍好了些。
他定了定神，才恨恨地说，“老太太跑到厂里来撒泼打滚，说你不给生活费，你自己过来处理。”
说完，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竣竣奶奶那天在电话里说，要去萧家的厂子里闹。原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老太太竟来真的。
唉，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太太竟是个泼皮无赖呢。
父亲气成那样，不用说他就知道，老太太在厂里闹成什么样子。
萧渊岳的声音很大，兰曦在一旁，早把电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她吃惊地看着萧远，颤声说，“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远不想跟她解释，只冷冷地说，“怎么回事都跟你没关系，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说完，他抬腿骑上自行车，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曦怔怔地看着萧远离开，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挪动双腿，离开了仓库。
萧远心急，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黑山机械厂门口早围满了人。
看到萧远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赶到，有人立即大声说，“看，那不是萧远来了。”
他以前可是骑摩托车的，现在只骑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大伙儿看他的眼神，便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风水轮流转，这话一点不假。
萧远以前在厂里，别提有多威风了。离开厂子才几个月时间，私生子的事就败露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闹的。
要是跟以前一样，有大把的钱供着，老太太何至于跑到这里来讨生活费。
见萧远架好自行车走近，大伙儿主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进去。
老太太正坐在地上痛诉萧远的绝情寡义，看到萧远，顿时得意起来。
“我就知道，在这里肯定能找到你。”
萧远十分无奈，“大妈，我都说了，有空我会去看竣竣的，你怎么还真的追到这里来了呢。”
老太太翻了下白眼，冷哼一声，“我问你，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是不是不打算给了。”
萧远忍气说，“大妈，这几年我在你和竣竣身上花的钱，不在少数吧。我只是你儿子的朋友，帮你和竣竣，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怎么还帮出个债主来了。你自己有退休金，银行还有存款，却追着问我要生活费，是不是太过份了些。”
老太太恨恨地说，“我就知道，这事全是如月那蹄子搞出来的。她一来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萧远知道，今天若是不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他这辈子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你儿子死了，儿媳妇也病故身亡，留下一个小孙子，跟你相依为命。我同情你们祖孙的遭遇，以为你们生活困难，才每个月给你一笔生活费。竣竣每次生病住院，我也没吝惜过钱。我做这些，只是想帮你们，并不是欠你们的。”
老太太冷冷地说，“都说好人做到底，做佛送到西。你既然做好事图虚名，就不能只做一半。”
萧远哭笑不得，“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们，什么时候想过图虚名了。”
老太太说得振振有词，“我们周家巷子谁不说你是好人，你得了好名声，就把我们扔下，跟骗子有啥分别。”
萧远耐着性子说，“大妈，这段时间我是真的很忙，没有时间。我身上的兜比脸还干净，实在是没有钱给你。”
他说的是实话，现在他兜里几有几毛钱，连一块钱都凑不出来。
“这我不管。”
老太太蛮横地说，“你们家开着这么大工厂，就别在我面前装穷发。我可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每个月都来这里拿钱，少一分我都不会走。”
王淑娴站在人群外，早把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此刻走到老太太面前，便发话了。
“大妈，你孙子叫竣竣，对吧。”
老太太眨了下眼睛，“对啊，他还没生下来，我儿子就出车祸死了。他妈受了刺激早产，生下他就死了。这名字是我取的，左邻右舍都说，这名字取得好呢。”
王淑娴逼问了一句，“也就是说，这孩子是你儿子的，跟萧远并没有关系。”
老太太生气地说，“竣竣当然是我儿子的了，跟萧远有啥关系。”
王淑娴继续说，“既然这孩子不是萧远的，你凭啥问他要生活费。”
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是我儿子朋友，他说过，要照顾我和竣竣的。一个大男人，吐口唾沫都是钉，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萧远在一旁苦笑，“妈，我以前一直以为老太太-祖孙没有生活来源。所以，每个月我都会给他们一笔生活费。孩子住院，我也主动掏钱。如月去了他们家才发现，老太太每个月都有退休金，银行还有一大笔存款，应该是当年肇事方赔的钱……唉。别人做好事都有好报，我做好事，怎么就得了一个债主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淑娴点头“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以后做事，把眼睛擦亮点，别让自己的善良喂了狗。”
她转身朝着楼上大声说，“汪主任，你马上打电话报警，让警方来人，把这个蛮横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带走。哦，对了，她银行不是有钱吗，算算今天耽误了我们多长时间，让她赔误工费。”
周老太太原本以为，萧远心软，他们家开着工厂，财大气粗，断不肯为一点小钱失了面子。
她有些后悔，不该当众说出小孙子跟萧远没关系的话。只要她一口咬定，小孙子是萧远的，萧家要是不肯给钱，肯定会受人唾弃。
现在错走一步，这么多人看着，想要改口，已无可能。自己一把年纪还进局子，岂不丢死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