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萧家为了面子,便只能息事宁人,给钱了事。现在萧远铁了心肠不管她和小孙子的死活,还要报警,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有些乱了方寸,只得搬出小孙子这个致胜法宝。
“萧远,这个电话打不得呀,竣竣这么小,又得了那个要命的白血病,眼看就没几天活头了。要是没有我,他有多可怜呀。”
萧远没好气地说,“你明知道竣竣可怜,为什么还要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要真心疼他,他生病就该把钱拿出来给他治病,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遭罪,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你成天把竣竣挂在嘴上,不过是把他当成你敛财的工具罢了,哪里是为了孩子。”
王淑娴接过话头,“这些年你骗了我儿子多少钱,最好一五一十地都给我吐出来。否则,我饶不过你。”
王淑娴是厂里的老板娘,气度自是非同一般。老太太心里一阵发怵,便直往后退。
“我又没有逼他,是他自己主动给的。你们欺负我一个孤老婆子,就不怕天打雷劈。”
“欺负你?”
王淑娴上下打量着她,“你刚才在地上撒泼打滚,硬说我儿子不给你生活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儿子的老子娘,你孙子是我儿子的种呢。我告诉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等警方的人来了,让他们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老太太自知理亏,知道萧远心软,赶紧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萧远啦,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情。看在竣竣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萧远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此刻见他认错,也是见好就收。
“既然知道错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警方来人抓你吗?”
老太太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转身就跑。那股子利索劲,跟年轻人相比,竟毫不逊色。
众人渐渐散去,萧远也想离开,却被母亲拦住了。
“难得回来一趟,去你爸办公室坐会儿吧。”
萧远抬头看见父亲站在二楼的过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父母的心思,他心里十分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真不想再跟父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母亲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得硬着头皮上楼,走到父亲面前,低声说,
“爸,你现在还好吗?”
萧渊岳在鼻孔里冷哼一声,“只要你不气我,就死不了。”
说罢,转身走进自己办公室,把萧远晾在过道上。
萧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萧渊岳黑着一张脸,冷冷地说,“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可以不把我和你妈放在眼里了。”
萧远无端被父亲指责,心里恼怒,但还是忍气说,“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渊岳仍不肯给他好脸色,“连你妈出面都请不动你,你好大的面子。”
萧远十分无语。
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最是清楚不过。现在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他想拂袖离去,想想还是忍住了。他虽然不是萧家的孩子,却是萧家含辛茹苦养大的。养育之恩大于天,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愿意忍受。
他搜肠刮肚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跟小时候一样,含混说,“爸,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这一招放之四海而皆准。
大人们需要的,是你认错的态度,而不是认错的内容。只要大人的气一消,就万事大吉啦。
萧远从小就机敏擅变,一遇上父亲生气,便马上认错,为此逃过了多次惩罚。至于能不能改,怎么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淑娴早识破了他的奸计,说他是承认冠军,错误大王。他不以为耻,反倒沾沾自喜。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能逃脱惩罚,比什么都强。
这一次萧渊岳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还追问了一句,“说说看,你到底错哪儿啦?”
萧远突然发现,自己跳进了父亲挖下的陷井。他不肯被父亲牵着鼻子走,便避重就轻。
“我不该没有原则地帮助别人,还放任老太太跑到厂里来闹,惹你生气。”
萧渊岳一句话便怼了过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萧渊岳把身板挺得笔直,“我问你,你妈让你们回来住,你为什么要拒绝?”
萧远小心地说,“爸,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气,并没有别的想法。”
“孝顺孝顺,最重要的是顺,你知道不知道。”
萧渊岳说得语重心长,“我们把你养大不容易,现在我跟你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需要你们照顾。让你们回来跟我们一块住,你却推三阻四的。啥意思,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如果你跟我妈真的到了需要人照顾的那一天,我自是义不容辞。”
萧远谨慎地措词,“你们现在正春秋鼎盛,远没到失去生活能力的地步。我是你们养大的,什么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不让你们生气,简直比登天还难。我跟如月已经在城里找了房子,江安巴掌点地方,以后,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
萧渊岳的脸色稍缓,“大赛的事,筹备得咋样啦?”
萧远意识到不妙,还是说,“现在还在宣传推广阶段,有朱市长和张部长的支持,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这么大的资金需求量,你是如何解决的?”
“我们自己筹了一点,其余的,准备到银行贷点。银行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我正准备去办手续呢。”
“这事是你岳父替你安排的吧。”
萧远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声,“是!”
这种问答式的谈话,实在是寡然无趣。
萧渊岳心里烦燥,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打破父子谈话的僵局,厂里喧闹的机器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四周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萧远脱口说,“怎么回事,机器坏了?”
萧渊岳沉痛地点头,“这些老掉牙的机器,三天两头都会拉稀摆烂,我实在是头痛啊。”
萧远苦笑,“这些设备原本就是人家淘汰下来的,修修补补,维护得当,还能撑一阵子。要是操作不当,可就难说了。等厂里的情况好一点,想办法更新换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