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换代，是一笔十分庞大的开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就无力承受。”
萧渊岳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厂里的形势不容乐观，等东风厂的项目完工，厂里就陷入无米下锅的窘境了。这个厂也有你的心血，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破产倒闭吧。”
萧远吃惊，“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供销科的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竟连一个订单也没拿回来吗？”
“事情远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
萧渊岳的心情十分复杂，“厂里的优秀技工流失严重，留下来的又不顶事。特别是供销科，简直就是一群饭桶。我现在坐在办公室，就是坐在火山口上啊。”
萧远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以前他在厂里，凭借高薪吸引优秀员工，精兵简政，这才有了黑山机械厂的辉煌。他一离开，父亲便把国营企业的那一套管理模式照搬到厂里，还大幅缩减一线工人的工资，不出事才怪。
以前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搞定的事，到了父亲这里，层层请示汇报下来黄花菜都凉了。供销科的人拿不回订单，根子其实在父亲身上。
不过，破船尚有三千钉，父亲这么说，也有夸大其词的成份。
他想了想，还是替父亲出主意，“以前厂里都是以销定产，先找到买家，再组织生产。如果能改变一下思路，生产一些市场上需要的产品，再销售出去，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萧渊岳摸了下头上稀疏的头发，“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要是走错一步，生产一堆产品卖不出去，对咱们厂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萧远点头表示同意，“上新项目必须慎重，没有九成的把握，不能轻易上马。”
“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只可惜，你现在翅膀硬了，要单飞了。”
萧渊岳绕了半天，总算说到了正题。
“销售是你的专长，成立贸易公司的思路不错，我很赞成。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厂里的供销科不给力，索性你就把厂里销售的担子挑起来好了。以后，我负责生产，你负责销售，也算是一种共赢的模式。”
萧远谨慎地问道：“爸，你准备上什么项目啊。”
萧渊岳说得轻描淡写，“电炒锅的市场潜力巨大，光靠黄世海那个小作坊，肯定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我已经决定了，就生产电炒锅。”
虽然早有预料，可父亲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还是让萧远感到意外。
他困难地措词，“这事，我恐怕得跟黄世海商量一下，才能答复你。”
萧渊岳顿时生气，“这口锅不是你设计出来的吗，你愿意让谁生产，不过一句话的事，用得着跟黄世海商量吗？”
萧远有些泄气，“爸，我已经跟你说过，这锅并不是我一个人设计出来的。其中也有黄世海和他手下员工的心血。我跟他有合同约定，不经过他同意，我不能交给你生产。”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肯帮我。”
萧渊岳脸色铁青，“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父亲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在我心里，你们一直都是我最亲的父母。”
萧远想了想，还是把心里埋藏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产生戒备的，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所以，不要试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如果电炒锅的市场没有炒作起来，如果没有当省府办主任的干妈，我相信，我们父子绝对不会有今天这场谈话。”
萧渊岳的心口一阵刺痛，突然感到呼吸困难，一张脸也变成了可怕的猪肝色。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吃力地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萧远见势不妙，不禁担心起来，“爸，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萧渊岳挥了挥手，说得十分坚决，“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萧远迟疑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不过，下楼来到财会室，他还是对母亲说，
“妈，我爸好像有点不对，你上去看看他吧。”
王淑娴一听，慌忙上楼。
看到老伴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由得大吃一惊。
“老萧，你怎么啦？”
萧渊岳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指了下衣兜，吃力地吐出一个字，“药……”
王淑娴从他的衣兜里掏出硝酸甘油，倒出一粒，让他含在嘴里。
过了一会儿，萧渊岳总算缓过气来，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王淑娴低声说，“还是去医院找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吧，这样下去，可太危险了。”
萧渊岳摇头，“这个节骨眼上，我哪里走得开。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王淑娴长叹了一口气，“萧远仍是那个态度？”
萧渊岳到现在仍余怒未消，“这个小白眼狼，这些年来，我们在他身上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萧远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软不吃硬。有什么话，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说么？”
“我还要怎么跟他说，难道让我跪下来求他吗？”
萧渊岳越想越气，转瞬间又把怒气撒到老伴身上。
“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疑神疑鬼，要我防备他，哪会弄出这么多事来。”
王淑娴气急，“我只是让你心里有数，谁让你做得这么露骨的。他为咱们厂立下汗马功劳，你却连一个副职都不肯给，只让他当你的助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已经不信任他，随时准备让他滚蛋了吗？”
萧渊岳却说得振振有词，“我后来不是也说，让他回来当副厂长吗，他还想咋样。是不是要我把厂长办公室腾过他，他才满意。”
王淑娴冷哼一声，“他又不傻，如果没有你的信任，他那个副厂长，便啥也不是。”
萧渊岳有些泄气，“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你说咋办吧。”
王淑娴恨声说，“你找来的人，但凡有一个是成事的，我们也不至今天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萧渊岳小声嘀咕了一句，“能力再强，不听招呼有个屁用。”
王淑娴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你是冲着这些人听话，才用他们的，怪不得一个个就跟哈巴狗似的，只知道摇尾巴，没一点主见。咱们这是私营企业，需要会干实事的人。那些只会逢迎拍马的人，你还是趁早让他们走的好。”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王淑娴想了想说，“我去找如月谈谈，看看能不能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