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如月咬了下嘴唇，“你手头有设备，跟外面那些人相比，已经占了先天优势。你一次就买五台设备，也算是我们的大客户了。有什么疑问，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
买设备本来就有售后服务，欧阳如月说这话，当然是另有深意。刘继伟是老江湖，岂有不知道这些的道理。
他重又看到了希望，“这么说，我还是有希望得到大奖。”
“现在我不能跟你作任何承诺。”
欧阳如月加上了另一个法码，“你一次性买五台，我可以给你打八折。原价6000，现在4800就可以给你。”
一台设备有1200块钱的差价，精明的刘继伟立即嗅到了商机。
他当即说，“我不需要你打折，你尽可以按原价卖我。”
欧阳如月立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你有附加条件，不过，只要不是要那个特等奖，我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刘继伟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儿子高中毕业，现在家里待业。他喜欢做生意，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项目。如果他能进你们公司历练，自是最好不过。”
原来是这个要求，欧阳如月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就重又担心起来。
“我们公司刚起步，办公室还在装修改造。做销售其实挺辛苦的，东奔西跑不说，还要承受各种压力。以刘科长的能耐，不难替儿子安排一个舒适体面的工作，让他进我们公司，就不怕耽误了他的前途。”
刘继伟低声说，“实不相瞒，我这个儿子从小被宠坏了，安安稳稳的工作他不感兴趣，就想着自主创业，一夜暴富。我们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得由着他瞎折腾。”
“哦，有这种事情。”
欧阳如月有些意外，“看来，他跟我们，倒算得上是同道中人。想要一夜暴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根本没有可能。他到我们公司，也只是拿一份工资，他会愿意？”
“这是我的事，你就没必要担心了。”
欧阳如月点头，“只要他愿意屈就，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刘继伟端起茶，呷了一口，“我知道，个体企业职工的收入，一般都会跟业绩挂钩。我希望，我这次订购的五台设备，能算我儿子的业绩。还有，那个差价，也能给他。”
这是妥妥的以权谋私啊。
欧阳如月迟疑了一下才说，“行，就按你说的做。你儿子什么时候来上班？”
“明天吧。”
刘继伟想起陈矿长的吩咐，赶紧说，“你准备一下合同，争取明天签合同交货。”
刘科长老谋深算，五台机器光差价就能赚6000块钱，比他们赚的还多，心也是够黑的。
不过没办法，谁叫他握着实权呢。如果拒绝他的要求，这单生意肯定就黄了。
接下来，刘科长肯定还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社会关系替儿子拉订单。这样的快速赚钱方式，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没办法，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准备合同，具体数字，你自己填。”
刘继伟显然对这种操作手法早轻车熟路，只点了点头说，
“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离开飘香鱼馆，刘继伟却又担心起来。
自己在欧阳如月面前把话说得这么满，要是儿子这头倔驴不同意怎么办。
儿大不由娘，随着儿子年龄的增长，父子之间分歧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出现他让儿子往东，他偏往西的情况。
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叛逆吧。
他一万次生气地想，索性撒手不管，让这小子自己在社会上碰得头破血流，最后缴械投降。不过，看到儿子每天吃力地背着蛇皮袋四处赶集，为了三瓜两枣给人陪笑脸，他的心就一阵阵刺痛。
他有钱，完全可以给儿子在城里开个门市，让他体体面面地做生意。但他让儿子自主创业，不用职权为儿子谋福利的事迹早通报上去了。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儿子成就了他的威名，还让他成为副矿长的热门人选。
在这个时候给钱让儿子开门市，岂不是授人以柄。
做人啦，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路纠结着回家。
老伴魏淑芬跟往常一样，已经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一家子的晚餐了，儿子仍旧没有人影。
他心里生气，不由得抱怨，“这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瞎折腾。你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管管。”
魏淑芬是从农村人，随军后跟着丈夫来到沐江煤矿。她身体不好，便早早办了病退，专门在家里伺候丈夫和儿子。
丈夫是军人出身，脾气暴燥，动不动就发火。特别是儿子高中毕业，开始做生意后，父子俩便像是两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魏淑芬夹在父子中间，左右为难，得罪谁，她都没好果子吃。
不过，打心眼里，她还是站在丈夫这一边的。
儿子不想在矿上拿一份死工资，硬要做生意挣大钱。
她瞒着丈夫给了儿子第一笔钱，让他从省城进了一批衣服，回到江安倒卖。
儿子信誓旦旦，说卖了货就连本带息还她钱。货没卖完，儿子又让她追加投资。等到刘继伟知道，家里已经堆满了卖不出去的奇装异服。
儿子辨解说，衣服的季节性太强，不好操作，又改行卖鞋子。现在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鞋子，送人都没人要，也不知道这小子当初是怎么花钱把这些垃圾买回来的。
所有人都在赞美儿子有志气，不依靠父母，自己做生意挣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年家里为了儿子做生意，搭进去多少钱。
现在丈夫埋怨她，她不禁感到委屈。
“你明知道我说话他只当耳旁风，却跟我说这些。现在我一见他就头痛，就怕他再问我要钱。”
刘继伟摸了下有些花白的头发，“我替他找了个单位，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一定不能让他再这么折腾下去了。”
魏淑芬心里一喜，“什么单位，在城里没？”
刘继伟瞪了她一眼，“在不在城里打什么要紧，只要能挣钱，比什么都强。”
魏淑芬对老伴一向心悦诚服，在她眼里，老伴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她连忙点头，“刘威就钻进钱眼里了，只要能挣钱，他肯定乐意。我做两个小菜，晚上让你们爷俩好好喝两杯。”
饭菜做好了，刘威却没有回来。
刘继伟有些泄气，“算了，不等他了，咱们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