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如月挑了其中一件，递给周老太太。
“就换这套吧，这件衣服，竣竣肯定喜欢。”
老太太有些心疼，“这么好的衣服，还是全新的，拿去烧了，多可惜。”
欧阳如月心里腾地火起，“你想留着这些衣服做什么？”
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躲闪，“这些都是竣竣的衣服，我想留着，作个念想。”
欧阳如月心里一阵厌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留着给你女儿的孩子穿，对吧。”
老太太心思被戳穿，顿时有点心虚，“没有的事，我没这么想。”
没等欧阳如月说话，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声音。
欧阳如月知道是殡仪馆的车来了，赶紧走出去说，“是我打的电话，你们进来吧。”
她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工作人员走进屋里，见老太太还站着没动，不禁皱了下眉头。
“两位师傅，你稍等一下，我给孩子换身衣服。”
高个子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了，还没换衣服，怎么搞的？”
欧阳如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情况特殊，请两位师傅体量些吧。”
把竣竣送上殡葬车，欧阳如月转身见周老太太一脸漠然，不禁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啊。”
高个子愣了一下，“怎么，你不是孩子的母亲？”
欧阳如月指着周老太太说，“孩子是孤儿，没有父母。她是孩子的祖母，多少钱我出，不过，手续还得她办。”
周老太太原本是心疼钱，现在听欧阳如月说愿意出钱，才放心地爬上了殡葬车。
从殡仪馆回来，欧阳如月还是觉得，应该把竣竣的事告诉萧远。
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男中音，她却说不出话来。
萧远听话筒里没有声音，不禁提高了音量，“喂……”
欧阳如月突然泪崩，哽咽着说，“竣竣走了，我刚从殡仪馆回来。”
萧远听到欧阳如月话里的哭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果断地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欧阳如月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所处的位置告诉了萧远。
萧远来得很快，一头一脸的汗。
只是，头发有些蓬乱，连胡子也没刮，脸色十分憔悴。
他昨天晚上为了照顾自己，几乎一夜没睡。现在自己一个电话，他就飞奔到自己身边。好像还真不能说，他对自己完全是虚情假义。
只是，一个人的一生，真的能同时爱两个人吗？
一个声音告诉她，爱情本来就是神圣而高贵的存在，同时爱上两个人，就是玷污了爱情的神圣性，不专一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却说，如果你确定萧远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他对伊雪的感情又作何解释？
她既不能否定萧远对她的感情，又不能对萧远和伊雪的感情视而不见，所以，才这么痛苦吧。
看到萧远站在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突然有一种扑到萧远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她控制住了，还尽力用平淡的语气说，
“竣竣走了，临走前只说了三个字，妈妈，我……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是想说，我爱你，还是我恨你，抑或是我想你。”
“妈妈在竣竣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美好的存在。我想，他肯定是想说，我想你吧。”
萧远低声安慰她，“竣竣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不是跟外婆交待过，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我是偷跑出来的。”
欧阳如月对萧远的话竟深信不疑，不过，还是感到自责。
“我答应过竣竣，要去陪着他的，却食言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梦，今天又凑巧走到周家门口，我甚至没有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竣竣，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叫的竟是妈妈。”
说到这里，欧阳如月眼中的泪水已是盈盈欲落。
萧远看得心里一阵心痛，伸手想搂住她，却又缩了回去。
“也许，冥冥中有一双手在掌管着一切吧。否则，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做那个奇怪的梦，又怎么会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出现在他们家门前。”
没等欧阳如月说话，萧远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妈。
“你就是经常来看竣竣的小伙子，叫萧远，对吧。”
萧远一怔，“对，我就是萧远。”
大妈表现得十分热情，“我是居委会的，你就叫我吴大妈好了。这些年，你一直无私地帮助竣竣和他奶奶，我们都挺感动的。我们居委会已经开会讨论过了，要把你树为典型，上报到市里，号召全市青年向你学习，为社会奉献出自己的爱心。”
萧远苦笑，“竣竣已经走了，这事不提也罢。”
吴大妈吃了一惊，“什么，竣竣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欧阳如月在一旁说，“我亲眼看着竣竣走的，我刚从火葬场回来。”
吴大妈看着她，“你是……”
萧远忙说，“她是我妻子，欧阳如月。”
吴大妈感慨，“你们小两口都是好心人呀，竣竣能遇上你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萧远却说，“大妈，你知道周大妈女儿嫁到什么地方吗？”
吴大妈不解，“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远低声说，“竣竣走了，留下周大妈一个人，也是够可怜的。你们要是能联系上她女儿，就让她女儿来看看看她吧。”
吴大妈点头，“这事我来办，你就放心好了。唉，现在像你这样的热心人，已经不多了。”
吴大妈乐颠颠地走了，
欧阳如月却有些不满，“你这滥好人的性子，能不能改改。”
萧远叹了一口气，“周大妈固然可恶，却也可怜。中年丧夫，老年失子，她没有安全感，也能理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欧阳如月怒气冲冲地说，“竣竣走了，她连火化的钱都不想出，还想弄张破席子裹了，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就埋了。”
萧远不解，“竣竣是她亲孙子，她这么做，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欧阳如月到现在还余怒未消，“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打电话通知火葬场的人来，还不知道事情会弄成什么样呢。”
萧远十分难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低估了她。”
“你不是低估了她，只是低估了人性。”
欧阳如月冷冷地说，“我早说过，人的善良要有底线和原则。要是恶人没有恶报，谁还会愿意做好人。毕竟，做好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