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意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十”。
来电显示人是姜宁舟,楚清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她的名字了。
片刻后,楚清意匆忙地推开了卧室门往下走,程怀霖已经休息了,只有明岚还在客厅里收拾着东西,见到楚清意,惊讶道:
“楚小姐还没睡吗?出什么事了?”
楚清意看起来很冷静,然而明岚却看见她的手隐隐发颤。
“我爸昏倒了,现在在医院。”
这下明岚也顾不得询问什么了,看她情绪不对开不了车,连忙打电话安排司机送楚清意去医院。
门被人轻轻叩响,程怀霖从浅眠中醒来,皱着眉撑起身子:“怎么了?”
明岚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夫人,楚小姐的父亲出事了,刚刚她已经赶去医院了。”
雷声轰鸣,惨白的光一闪,照亮了整个房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楚清意赶到的时候,姜宁舟正站在手术室外,俞窈眼睛都要哭肿了,整个人几乎要崩溃,紧紧地拉着姜宁舟的手。
见她来了,姜宁舟轻轻拍了拍俞窈的手示意她放开,朝她走过来。
姜宁舟的脸色很差,连招呼也顾不得打:
“顾淮渊今天和汪家说要悔婚,汪洛雅晚上开车把姜家大门撞倒了,爸被姜苑苑一气就晕过去了,医生说是脑梗。”
楚清意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姜苑苑呢?”
提起姜苑苑,姜宁舟脸色更难看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烦躁:“一出事她就给顾淮渊打电话了,说自己头晕想吐,现在在急诊输液。”
姜成海被她气得脑梗,急病晕倒,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姜苑苑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害怕面对,所以找顾淮渊装可怜装病躲开了,看都没敢来看一眼。
楚清意手指攥紧了,她抬头看向手术室的门,眼圈有些微红,但生生忍下了泪意,强撑着没有露出自己的担忧。
从小到大姜成海偏宠姜苑苑,但对她这个次女在经济上并没有亏欠,给她的物质条件一直很富足。
姜苑苑不在的时候他也是个合格的父亲,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就算后来姜成海只要了姜苑苑,她随着母亲改嫁,和姜家再也没有关系,但楚清意没有恨过谁。
她对这个父亲依旧还是有情谊的。
姜宁舟叹了口气,她生得晚,见到这个姐姐的时候多半是在商场上。
对方行事利落,满身锋芒,是她一直向往的样子,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色。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楚清意肩头,姜宁舟在她面前放低了声音,道:“会没事的,姐。”
楚清意忍住了喉间的哽咽,轻轻“嗯”了一声。
一场手术做到了半夜,其间她们把俞窈劝到了旁边的长椅上睡了一会,姜宁舟把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俞窈的身上。
楚清意和姜宁舟并肩站在外面等了半宿。
天光大亮,急诊里小孩儿的哭声震耳欲聋,姜苑苑被猛然吵醒。
她撑着床支起了身子,记忆回笼,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顿时脸色煞白,连忙扭头看向四周。
崔风致坐在逼仄的床边角落里,黑眼圈浓重,正在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打着字。
见她醒来停下了动作,贴心解释道:
“公司有急事,顾总凌晨的时候回去加班了,让我守着姜小姐。”
顾淮渊不在,姜苑苑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满腹心事,没有搭理崔风致,起身打了个电话后匆匆离开。
崔风致抱着电脑跟在后面,十分负责。
到了ICU外面,姜苑苑已经是眼眶通红的样子,看着随时都要哭出来,拐过弯就看见困倦不已的姜宁舟靠在墙上,仰着头打了个哈欠。
“爸怎么样了?”
姜宁舟回过头来,神色几乎漠然,忽地勾唇笑了起来。
姜苑苑恼羞成怒,觉得姜宁舟是在落井下石,气得连伤心都不装了:
“你笑什么?爸现在还在病房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分了公司财产是不是?”
她倒打一耙,以为占了先机就能把自己的过错当作不存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将真实想法都暴露了。
姜宁舟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姜苑苑的目光是明晃晃的厌恶和嘲讽。
“昨晚抢救了一晚上,爸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就连楚清意都赶来陪我在外面等着。姜苑苑,你巴不得爸就这么没了吧?这样的话你就有理由把爸昏迷的原因盖过去了。”
她似笑非笑。
姜苑苑心口忽然一颤,心中的想法在姜宁舟面前无处可逃,下一瞬险些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
却忽然想到这里不是家里,还有崔风致在场,只得死死地忍住了。
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通红的眼睛看起来没有半分作假,真心实意难过似的,伸手一把攥住了姜宁舟的手:
“宁舟,是我的错没我不应该和你吵架,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爸爸怎么样了好不好?”
崔风致默不作声地地往后退了一步,别过目光,不去看姜苑苑。
姜宁舟慢条斯理地抽回了手,看了一眼走廊深处,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一个样子,但别忘了这次可不一样了,没有爸爸护着你了,他被你气进了医院,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昨晚你可没告诉顾淮渊真相吧,要是我把爸爸进医院的原因告诉他,你猜他会怎么想呢?”
姜苑苑的哭喊戛然而止,这下她是真的脸色惨白了,阴恻恻地看着姜宁舟,几乎想把她撕碎一样:“你敢?”
姜宁舟用衣角细致地擦拭着刚刚被姜苑苑碰过的手,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充耳未闻,压根不打算再搭理姜苑苑了。
倏忽,走廊深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楚清意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刚转过身便看见了姜苑苑正在和姜宁舟纠缠不休,一直以来对姜苑苑的隐忍终于告罄。
她往后看了一眼,探视时间结束,ICU里暂时不让任何人进入,但俞窈不肯离开,一直怔怔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身上披着姜宁舟的大衣,紧紧地攥着,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