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一旁的小厮听了令,小碎步走上前来,依次指着那几碟精致小菜介绍起来。
“秦将军您看,这个是山野酥鹧鸪,专门选用最鲜最嫩、出生不过百天的鹧鸪炸制,配上咱们县大厨的独门蘸料,吃起来是香酥可口,味道好极了!
再看那个,那道叫冰心嫩鲜鲍,是用最新鲜的鲍。鱼切薄片儿,再鸡汤煨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取过来放在冰水里一激,那鲜嫩劲儿,简直绝了!
最有趣儿的要数这个,金屋藏娇,外头用面糊儿炸成金黄薄脆的酥壳,里头却是用山中蜂蛹儿腹部汇聚而成的软糯香甜,呦呵,那一口下去,保管您香得忘了魂儿啊!听大厨师父说,做这一份儿金屋藏娇,可得用上百只蜂蛹儿还不止呐!”
“朱大人如此费心着人准备,这么看来,咱们今儿个中午可是有口福啦!”
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看去,正是府尹于钟方从门外进来。
朱刚德见了,忙屁颠儿屁颠儿上前去迎。
秦陆便也冲他笑了笑:“于大人,您听这位小厮介绍的,若不是他平日里常吃,哪里能说得如此全面?只怕这小子的口福强过你我啊!”
那小厮也不避讳,只挠了挠头笑道:“秦将军说笑了,小的不过跟着县令大人沾光,偶尔用些剩下的解解馋罢了,说起口福,哪里及得上二位大人呢。”
说话间,也快到了午膳时候。
三人坐定,那朱刚德便命令后厨上菜,不一会儿功夫,琳琅满目的菜色便摆满桌子。
“二位大人自东京城来,专为下官帮忙捉拿山贼,今日又封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桌才权当下官给二位大人聊表心意了。”
说着,又一招手,冲一旁的小厮道:“快,给二位大人布菜!”
那小厮也是很长眼色的,忙走上前,一面布菜,一面依样讲解那些菜色。
秦陆听着,果然都是十分非功夫又颇耗银钱的名菜。
光是前头那“四大碗”,便足够几人填饱肚子,可在那小厮介绍起来,却不过是开胃前汤一般,入不了眼。
“二位大人,这四碗汤分别是燕窝‘万’字金银鸭子、燕窝‘年’字三鲜肥鸡、燕窝‘如’字锅烧鸭子、燕窝‘意’字什锦鸡丝,取了万事如意的好兆头,恭祝二位大人事事如意顺心。”
接着,又是姜汁鱼片、五香仔鸽、龙舟镢鱼、滑溜贝球等各色精致盘菜,足足上了四四一十六样大菜,将那桌子摆的满满当当,方才作罢。
一旁的朱刚德显然十分得意,只觉得这些菜色给自己长足了脸面,又想着这回马屁拍稳了,自己的前路定然更加光明。
看着那一碟一碟的精美菜肴陆续端上来,秦陆的面色也愈加难看起来。
前不久蔡京生辰,他倒“有幸”入了宴席,那生辰宴的菜色也不过如此。
如果说,那蔡京的贪腐是将百姓扒了一层皮,这小小县令朱刚德,只宴请两个四五品级的官员,便能有如此排场,焉知不是将百姓抽筋剔骨喝了血去?
这样想着,秦陆自然是不肯动筷子的。
朱刚德却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只笑盈盈的奉承。
“下官也是略备薄宴,不成敬意,二位大人可千万尽情享用,莫要嫌弃才好。”
“朱大人此言差矣。”
见时间差不多了,秦陆也不再佯装客气,只放下筷子露出几分严肃神色来,“这样的好酒好菜,如何称得上薄宴?依我看,简直比皇帝的宫宴还要丰盛!”
莫说那朱刚德如何,只在一旁的府尹于钟方,就已经听出了这话里有话。
因也放下筷子,正色道:“秦将军此话何意?”
“何意?”
秦陆冷笑一声,又专向于钟方,问他:“府尹大人,敢问当朝官员做官,为的是什么?是爬上高位受人敬仰,享受权势带来的快乐?还是害民敛财扩充自己的钱袋子?”
于钟方不傻,也听出这话个中玄机。
他虽是靠着攀附权势上位,可这话真要放在台面上说,却不能实话实讲。
只是他一时未想明白,本是拜托秦陆来帮忙捉拿山贼的,趁早完成了任务,回去跟上头复命也就罢了,怎么突然谈起什么为官之道了?
但因托着秦陆办事,这于钟方一时也不好驳他面子,只得假模假式道:“秦将军说笑了,咱们做官那里能是为了自己?自然上是为了效命皇上,为国尽忠,下是为了普天之下的百姓,保证他们安全,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
秦陆当即拍掌表示认同,又说:
“好!于大人目光长远,此番言论秦某也是十分赞同!朱大人,你呢?”
那朱刚德哪里敢反驳什么,自然是陪笑点头:“二位大人说的极是,极是。”
“极是,是么?”
秦陆却不理会他的假笑,只冷冷盯着他问,“敢问朱大人,华阴县县令,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这话问出口,秦陆想表达的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那朱刚德愣愣的瞧着秦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不该回答,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于钟方。
于钟方不傻,自然不会为了这小小府尹,跟秦陆对抗,因而只躲开他的视线,正襟危坐。
秦陆却不等他回答,自然,秦陆问出这个问题,也不是真想要他什么答案。
此刻,他只倏忽起身指着那朱刚德道:
“来此之前,我便听说华阴县县令害民敛财,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我本还不信,现在看来,若不是取财与民,朱大人可解释的清,这些丰盛菜色的源头来自何处么?千金万金如土般挥霍,你可知道你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此腐败,还占着县令之位口口声声为民,简直不知羞耻!”
朱刚德听了这些话,自是吓得如筛糠般抖起来,但他还不算完全吓蒙,尚且知道跪下求饶。
“秦将军,这,这都是误会啊!这,这些菜都是咱们县上厨子孝敬的,并不费什么百姓的银钱,下官更不敢敛财于民,置百姓于水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