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把那些合同一份一份的看过去，上面已经盖好了省城各供销社的公章。
这……
“订单是不少，但厂子建到镇子上，来回运输更加方便，这样能节省成本，再说，几个订单而已，到时候会有人专门处理这件事。
季禾啊，我知道你养父是顾长清，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得搅合这些事干什么，可别到最后弄个吃力不讨好。
你也别生气，我多句嘴，你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我也没辙。”
他一副为她好的样子，但态度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季禾收敛唇角笑意，“主任，您这是已经打定主意把厂子建到镇子上了？”
主任顺手整理好那些订单，往季禾面前一推，“我刚才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很清楚，你要在两个月内把粉条送到，否则就算违约，可是要赔偿的，你同意把厂子建在镇子上，我给你处理这些。”
一个嫩姜，以为几个订单合同就能在他面前嘚瑟了？
季禾勾唇，手指敲击自己的膝盖，“其实吧，主任，这些都是次要的，您知建厂最主要的是什么吗？”
主任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瞅着季禾。
季禾站了起来，把订单合同塞进包里，“最主要的是技术，主任，别忘了，做粉条的技术在我手里，我说厂子建在泉水村，就必须建在泉水村！”
她说完这句也不再理会主任，拎起地上的纸盒袋子就往外走。
主任未拦，屋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气的站了起来。
可门已经关上，他也不能因这点事跑出去和一个小姑娘大呼小叫。
深深呼吸了几口，他冷呵了一声，“什么技术，以为全天下就你会做粉条啊！我告诉你，能忍多的是。”
那关门声吓得石文山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慌忙站稳，见季禾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他赶紧追上去，“大侄女，咋的了？谈崩了？”
季禾打开驾驶室的门，钻进去，又想起石文山不会开门，她下车为他打开车门，等他上了车才又返回坐好。
系安全带的功夫，她的火气已经平息。
石文山见状才又问道，“大侄女，主任咋说的？”
季禾开车，“主任坚持把厂子建在镇子上。”
他的态度看着很柔和，其实很强硬。
“那怎么办？我可听说了，主任想把厂子建在镇子上交给他闺女管理，她闺女刚工农兵大学毕业回来。”
季禾恍然大悟，她就说么，泉水村也在主任的管辖范围之内，在那建厂和在镇子上建厂能有什么区别。
原来，区别在这。
季禾表示知道了，然后开着车回了泉水村。
一路上，石文山见季禾心情不好，怕影响到她开车，所以没有再追问。
等车一停，他立马问道：“大侄女，这事咋办啊？咱们也斗不过主任啊，要不然，就听他的吧，建在镇子上就建在镇子上。”
主要他害怕季禾再坚持下去把公社主任得罪死了，以后开展工作，主任再为难她。
季禾摇头，“放心吧，石叔，粉条厂一定建在泉水村。”
她下车进了屋，石文山急的直叹气。
这话说的容易，办起来哪那么简单。
哎，也怪他这个大队长没能耐，只会种地，剩下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季禾请了两天假，隔天就去上班去了。
上午在纺织厂画画图，下午去钢铁厂熟悉熟悉工作环境。
一点看不出为建厂的事担心着急。
而这边石文山急的嘴角长满了燎泡，喝水都疼。
本以为没有比这更让他上火的了，却没想到一声尖叫，又让他的嘴拱了几个大泡。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傍晚饭后，他在院子里擦烟杆。
听到叫声也没当回事，不一会儿杜鹃急急忙忙从外面跑回来。
一开口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当家的，你快跟我走，季庆民把二丫给霍霍了，二丫娘寻死觅活，要带着二丫跳井呢！”
石文山的烟杆掉在地上，他直愣愣的看着杜鹃，“你说什么？谁把谁咋的了？”
杜鹃急的不行，拍大腿，“季庆民，把二丫给睡了，你说你这个耳朵，咋一到关键时刻就耳背啊。”
石文山弯腰捡起烟杆，目光发狠，猛地冲出大门，“畜生，这个畜生，二丫才16岁，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咋下得去手。”
石文山火冒三丈的往季庆民家跑去，杜鹃嗷嗷喊，“不对，不对，在村东头浇地水井那边了。”
村子里有浇地水井，赶上天干大旱，就从那水井里面抽水浇地。
为了方便干活，水井口挖的极宽，也没个盖子啥的，平时就那么敞着，平时村里大人都会耳提面命，不让家中孩子去那边玩。
谁要是去了，回来必定要挨一顿胖揍。
这些年，村民就是饿的再狠，也没人动过跳井的念头。
要不是逼狠了，二丫娘能带着孩子去跳井？
石文山越想越心急，跑丢了一只鞋子也不自知。
很快来到了水井这边，水井周围围满了人。
大家都在劝着，更有人已经取来了绳子，要是二丫娘和二丫跳进去了，他们好营救。
“让开，让开。”
大家见石文山来了，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有老人急：“文山啊，你可来了，快劝劝二丫和她娘吧。”
石文山瞅了一圈，“石庆民呢？”
苗慧慧在人群前，“那个畜生回家了，不是人的玩意，干的这叫什么事，我看啊，该跳井的是他季庆民才对。”
按理说作为大嫂怎么也不应该说这话。
但谁让苗慧慧性子暴，又实在看不上季庆民那个人呢。
石文山对身边的人道：“去，去他家把他给我找来，多去两个，要是不来，你们就给他捆过来。”
交代完事，石文山才看向二丫和二丫娘。
二丫紧紧的被二丫娘抱着，小丫头小脸涨红低着脑袋哭，不敢看人。
二丫娘哭的满脸泪痕，眼睛红肿，面上已无一点生气，要不是人拦着，她现在已经带着二丫跳了井。
石文山，“三嫂，有话好好说，你先带着二丫过来，那里危险。”
二丫娘僵硬的转动脑袋，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她盯着石文山，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文山啊，没法活了啊，我没法活了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啊，她还这么小，以后让她怎么嫁人，怎么见人，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