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山两儿子都有出息，全进了县里的机械厂。
他娘见来了客人，紧吃了两口下炕出去了。
此时屋里只有石文山和杜鹃。
杜鹃抻脖子往碗里瞅，“这哪来的粉条啊，大侄女，闻着怪香的。”
大侄女一进屋她就闻到香味了，这要是苗慧慧送来的，她高低已经动手抢过来吃了。
“你娘呢？这两天怎么没见着她？”
“我妈腰疼，在家歇着呢！”
季禾微微脸红，她来之前她爸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不管老石家谁问都要这么答。
反正她能赚钱，也不差苗慧慧赚的那点工分，自然不可能拒绝。
只是睁眼说瞎话这事她做的有些不习惯。
“哦哦，老.毛病了，你娘生下你后腰就一直疼，后来生了你小弟之后好了一些，可到底做根了，隔三差五就犯老.毛病。”
什么毛病，就是嫌累想偷懒。
哎，要不是她俩关系处的好，她高低不能说这瞎话。
杜鹃说话的功夫已经挑了一小碗粉条，把剩下的推给石文山，头也不抬的就秃噜了一口。
一时之间，她顾不上问话，只忙着猛吸粉条。
等碗里的被她吃完，她脑袋一转看向石文山身前的那只碗。
失策了，应该把小碗给他。
石文山大手托起碗，将碗底最后一口划拉进嘴里。
这粉条爽滑有韧性，柔韧中带着微微的弹牙，好吃。
吞下最后一口，石文山发出满足的喟叹。
“大侄女，这粉条你做的？”
杜鹃瞪他一眼，“你平时里不是总说自己眼睛好使，啥都能看明白，你瞅瞅大侄女细皮嫩.肉的小手，就不是干活的手。
漏粉条多难多累，咋可能是大侄女。”
石文山不说话，老神在在的看着季禾。
杜鹃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惊讶的眉毛高扬，“大侄女，这粉条真是你做的？”
季禾乖巧的点点头，“这次是肖恒漏的。”
杜鹃拍大腿，“你说我就说不可能是大侄女漏的，要是肖恒的话倒是有可能，小伙子长得精壮，干活的一把好手。”
石文山也不和自家媳妇较真，“这次是他漏的？大侄女，你话里有话啊？”
季禾一笑，大方承认，“这次是他漏的，其它时候是我漏的。”
杜鹃眨巴眼睛，“你真能漏粉条啊？”
漏粉条是个技术活，还需要什么配方，一般人都不会弄。
石文山扒了她一下，“大侄女都点头了，还有什么不好相信的。”
大侄女城里回来的，懂得就比他们这帮文盲多。
况且自己不会干硬说会干，等真干起来的时候岂不是会露馅。
杜鹃赶紧找补，“大侄女，你婶是个直心肠的人，我就是不敢相信，有点惊讶，不是怀疑你啥的。”
苗慧慧那虎娘们最护犊子，要是让她知道她怀疑她闺女，非得找上门不可。
季禾摇头，“没事的，婶子。”
“成，你坐着和你叔唠唠嗑，婶子去刷碗。”
杜鹃乐呵了，知道他们俩这是有正事要唠，起身捡碗出去了。
石文山习惯性拿起旱烟杆出来叼上，“大侄女，你回来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季禾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绕官司，直言道：
“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被送回来之前还在准备上大学的东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才没转过弯来。”
这是解释了之前她闹腾回城的原因。
“叔，我现在想通了，这世上啊最在乎我的还是我亲爸妈，我爸妈的身子骨你也知道，都不算太好，我就想着给他们两个找点轻松的活计干。”
石文山叼着旱烟杆吸了两口，空气入喉，也没让他想明白季禾到底想干什么，只能顺着季禾的话打太极。
“哎，村上的活就那些，除了割猪草外哪有轻省的活，割猪草村里的孩子就能干，让你父母去干那活不是埋汰他俩呢么！”
季禾笑了，“叔，活我给我爸妈找好了，现在就差您点头了。”
石文山抬头，“什么活？”
“工厂保安和会计。”
“啥？”他把旱烟杆子拿下来，“大侄女，咱县城的厂子可不好进，不管哪个厂子工位就那些，想进厂子的人可太多了，就是托关系都不好弄。”
他话一顿，“我可不记得你爸妈还认识啥大人物，能把他们两个弄进厂子里去。
难道是你养父母那边联系你们了？”
他记得季禾的养父有点能耐。
季禾摇头，石文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见时机到了，季禾笑着道：“叔，是咱们村的厂子。”
“哦，咱们村的厂子，咱村厂子，咱村厂子？”他声调拔高，“咱们村啥时候有厂子了？”
“现在没有，但很快就有了。”
季禾说的笃定，石文山的心头一颤，“啥时候有？”
“不对，不对，我这是糊涂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一直被季禾拉着走。
他平静了一下，“大侄女，厂子可不是你空口无凭就能冒出来的，建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不说场地房子，就说咱能有什么厂子，
咱们泉水村啥手艺也没有，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粉条？
大侄女，你想建个粉条厂子？”
季禾笑，“我就知道叔能明白我。”
石文山撸了一把脸，“大侄女，你先别夸我，厂子真不是好建的，先说场地。”
季禾：“村东头空地。”
“那里是场院，土地紧实平整，盖房子都不用打地基。”
他抬头，眸中多了一些认真，“建厂用的材料哪弄？”
季禾：“我养父是顾长清，认识银行的人，可以贷款，这件事我会解决。”
现在的国有银行贷款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程序，并要求企业提供相应的担保和抵押品。
还会对贷款的使用进行监督和管理，确保贷款用于指定的用途。
复杂麻烦，这一套下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盖上工厂。
再说，她有狗系统。
“可我听说你养父和你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啊。”
季禾摆手，“到底把我养这么大，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这话倒是有理。
石文山的身子坐直了一些，“开厂子得请示上面，计划部门，国土部门，环保、建设、工商……这些手续弄下来可不简单。”
建厂的事情他又不是没研究过。
要是能在村子里建起个厂子，全村老少就再也不用愁饿肚子了。
可厂子哪那么好建。
他越想越觉得灰心。
季禾：“我相信大队长的能力，这些事情，您只要想办一定能办成。”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这波彩虹屁可谓是把石文山架了起来。
对着季禾信任的目光，他是怎么都无法摇头说自己不行。
“再说了，叔，我养父是顾长清，再走走那边的路子，这些事情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顾长清不愿意帮忙，她也能顶着顾长清的名号作案，啊，呸，办事。
“叔，说实话，我这厂子非建不可，其实等我弄得差不多了，直接去找公社主任，主任也能给我批块地。
但我这不是记挂着咱们村么，咱们村人杰地灵，养育了您这样的好领导，又养育了一帮善良朴实的好乡民。
我爸妈总念叨，这人啊，不能忘本，所以我这一有了准头就直奔您家来了。”
石文山不禁打理起季禾来，瞅瞅人家这孩子，长的漂亮就算，又懂事又孝顺，还有能力。
他酸了，心里直念叨季庆国这狗东西咋就这么好命。
娶了那么个漂亮媳妇不说，还生出来这个么孝顺的闺女。
“大侄女有这份孝心，叔替你爸妈高兴，
但现实总不是你和我高兴就能成的，就说这厂子能建起来，你总得有设备吧，就说煮粉条的大锅，可不是咱们家里用的土锅，购买这些设备可也要不少钱。”
季禾笑了一下，“叔，钱不是问题，你放宽心就好。”
石文山一把握紧了烟杆，“你连这都想好了，看来你是认真考虑过的。
大侄女啊，这事要是真能成，你就是咱们村的英雄啊！
到时候叔向上给你申请评先进，让你拿奖励得奖状。”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大队长这是想用糖衣炮弹轰炸她让她干活啊。
季禾抬手，打断石文山的话。
“叔，先进什么的就算了，倒是我现在出去办事需要个职位，你看咱们村的副大队长的位置一直空缺着。”
虚的就算了，来点实际的。
石文山直视季禾，半晌后手指轻点桌面，“你这丫头，说了这么多，目的是在这啊！”
前副大队长前不久卸任，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村里许多人盯着呢，入夜了那些人没少敲他家的门。
好在他思想觉悟高，紧跟党的步伐，杜绝行贿受贿，坚决做到两袖清风 。
季禾一笑，“叔，副大队长可不是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一切都是为了厂子。”
季禾高中毕业，除了那帮知青，是村子里少有的文化人。
就是年纪小了点，恐难以服众。
不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她能把这粉条做出来，还想建厂子，已经不一般。
不管成不成，他这个做大队长的总不吃亏。
再退一步讲，要不是季庆国太不着调，他早就向上面申请让他来当副大队长。
现在让他闺女来当也是一样的。
“成，只要你能把厂子支棱起来，剩下的事叔给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