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百家无姓2021-08-26 15:4119,426

  “我永远都是最喜欢你这里的藏书,”杰克将手中的书放回到面前的书架上,转过身来,“比别处要好许多,甚至有很多我小时候都没有见过的。”杰克的脸上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可是因为光线太暗,蓝斯无法看的太清。只是光从杰克说话的声音判断,却发现其中掩藏着无比的疲惫与寂寞。

  蓝斯默默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那个人,许久没有说话,后轻声回到:“是啊,因为从小最爱收集仓藏书的那一个,就是我啊。”

  杰克忽的笑出了声音来,月光此时正好上浮,照耀到了他脸上,那张洁白如无暇之玉的脸上,此刻绽开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眼眸低垂,唇齿轻启,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双瞳却只是深深浓浓的墨黑色,和那头柔顺的贴服在额角上的头发一样,让人心生暖意。

  杰克收回抵在唇边止笑的手,插在口袋里,抬起脸来满面欣喜的望着蓝斯,本充斥着无比熟识温暖的眼,却突然陡然一转,变得悲痛起来。

  “对不起,蓝斯哥,所有的事。”

  这是蓝斯第一次从面前的人口中听到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应该是说,从出生到现在为止,杰克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

  蓝斯蹙了蹙眉:“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因为我让哥受委屈了。”

  “那是你逼不得已。”

  “可是如果我能更好的完结冰族那边的事,也不至于会让阿尔暴走,现如今沉睡在同父皇一样的柏棺中,也不会让你受到牵涉,而我也不得不为了保全布鲁赫对外的颜面,先将你关押在地牢里,直到一切风波都过去后,才释放了你出来。”

  蓝斯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可是你知道总会有一个人来替你解救我的,不是吗?所以你才会放心大胆的把我一个人留在圣吉尔斯,和那个长相和艾伦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是艾伦的人单独在一起。”

  杰克一听到艾伦的名字,原本带有几分悲凉的神情又变得无比深邃起来,“我知道他不是他,可是我还是无法说服我自己,当机立断的了结他傀儡般的生命。”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或许事情会发展到你不可掌控的局面,”蓝斯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和稳定,“杰克,艾伦身体里那另一半被西瑞尔所灌注进去的灵魂和思想,迟早有一天会开始与他体内原本存在的灵魂发生矛盾,产生相互抵抗,到那时候,谁都挽救不了他了,因为他的肉体将会在意识到自己快要崩坏之前,就自行陷入狂化状态,结束自己的使命。”

  “我知道,可是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我今天专门来这里等哥,就是因为想要亲自拜托哥一件事情,”杰克停顿了一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蓝斯温柔的弯起了嘴角,那对盛着蓝斯大海的眸子里,倒映出杰克暗暗的影子,“只要是你拜托哥的事情,火海刀山,我也会去。”

  杰克又朝前迈出一步,同蓝斯站在了同一块光明之地下,月色带着凉意流进屋内,虽然显得分外清冷,却因为有壁炉里的炭火正在烧着,所以其实十分暖和。

  “我想要哥去的地方,其实也不比刀山火海的危险少。”杰克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严肃道,“我想要哥去一趟死灵之海,在那里有埋葬着卡帕多西亚上代因意外暴病而死去的祭司长,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

  蓝斯眼瞳忽的扩张,张开的薄唇迟疑了下,“你疯了,要去掘上代祭司长的灵墓?”

  杰克正襟危色道:“我没有疯,蓝斯哥,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或许还能救回艾伦,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而我也只能借助达斯迪埃的手,去摧毁雷伏诺和西瑞尔的联盟。”

  “可是一旦我走了,阿尔萨斯就会立即陷入混战中,西德尼和西瑞尔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他们一定会在阿尔萨斯有所行动,那个时候凭你一个人怎么撼动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别忘了还有圣教呢。”蓝斯有些激动道。

  杰克依然静静的站立在他面前,没有打断他的话,也不曾对此作出任何反驳。

  “他们是一定会在阿尔萨斯有所行动的,而且会在你消失后的消息公布没两天,就在阿尔萨斯引发一系列事件,可是如果不拿阿尔萨斯和你的失踪做诱饵,谁都不会落进我早已准备好的圈套的,所以只有靠蓝斯哥你先引开他们的视线,我才能暗自做好我们这方的部属。”

  蓝斯蹙起眉头深思了一会儿后道:“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杰克忽然扬起嘴角,走至桌子旁拿起一张纸递给了蓝斯,蓝斯看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淡了许多。

  “这是西瑞尔涉嫌谋杀上代祭司长达斯迪埃的指控报告?”

  “嗯,是我千辛万苦才让伊莱找到的,仅此一份,只要有了这个,你去死灵之海的意义,就变得非同小可了。”

  “那么你准备好派谁来赴阿尔萨斯,临时暂代我处理这边的政务吗?”

  杰克犹豫了一下道:“这点我也想要听下哥的意见,你觉得派谁来最合适呢?”

  蓝斯走到窗边,边想边放下了手中那张纸,蹙起的眉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浓墨重彩,唯有左耳边上的那颗蓝斯锆石显得格外跳脱,在原本安然的静止的画面中染上七分明亮的色彩。

  “我记得元老院里有一个兰开斯特家的遗子,名字我记不太清了,但是那个孩子是兰开斯特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了。”

  听到兰开斯特四个字,杰克也变得有些踌躇,不过只是略微思虑了一下,便道:“好吧,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我都自由安排,至于死灵之海那边就拜托给哥一个人了。”杰克郑重的看着蓝斯的脸说到。

  蓝斯转过身来又看了眼手中的那张指控报告,深邃的眼已经透过纸面穿越海峡,来到了那片世人所未知的海域。而那里,此刻正海风呼啸,上天与地面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海天一色,偶有一两点黑色从眼前掠过,却是死灵之海的黑色之鸟。

  那个只为悲剧悲泣,不为喜剧啼鸣的不祥之鸟。

  当伦纳德将手里那那封信件递给杰克后,眼角余光正好捕捉到了杰克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深暗。那封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是在时刻烧灼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将它交到了杰克的手中才算是得以定心。

  杰克静静看着那封信,如同破旧的羊皮纸般已经将要腐烂的纸面,顺手摸上去都是一道道凄惨的伤痕,杰克落在纸面上的目光忽而沉落,忽而高升,忽而又降至冰点,令伦纳德捉摸不透。伦纳德想到他第一次读完这封信件内容后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那是暗灵亲自交给他的,而且是在进行那项调查魔党和伊莱之间关系的任务中偶然得到的。

  “臣看过信的内容后十分不安,所以就立刻来找殿下商议此事了。”伦纳德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杰克书桌前道,可见他对于这封信上的内容究竟有多么在意。

  杰克的眉目终于也渐渐蹙在一起,“是你的暗灵在被杀的一个魔党成员家发现的这封信件?”

  “是,是我叫它去暗中调查有关魔党和法国之间的各类关系,因为臣觉得那个坎特伯雷。赫伯特罪徒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杰克将信放在桌上,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脸上的表情是伦纳德从未遇见过的,而此时从杰克身上缓缓发散出来的那股气息压制,也已经开始变得再明显不过。

  纯血种的力量压制。

  “墨洛维曾对父皇进行圣器威逼,其实在我小时候也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并不能够完全记得清父皇和查尔斯在大殿内都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我还是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关键字。”杰克边说着边走到一旁砌好了了一杯咖啡,递给伦纳德,又给自己砌了一杯。

  伦纳德从杰克手中接过被热水冲泡过的正冒着热气的杯子,“不知道殿下那一点点支零破碎的记忆,是否可以和这封信件上的内容对的上号?”

  杰克顺势靠在背后的茶水桌上,想了许久道:“内容都是一样的,可以证明的是父皇曾经的确被墨洛维要挟过,并且墨洛维是想要从父皇这里夺走布鲁赫手中所持有的部分圣器,但是即便是父皇也无能为力,因为那个时候的布鲁赫一个圣器也没有拿到手。”

  “莫伊陛下在位之时布鲁赫的确没有拿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任何圣器,虽然陛下他一直都在寻找它们,可是为什么墨洛维将军明知如此还会对莫伊陛下写来这种信,要求他立即交出所有圣器,否则便要妄图对布鲁赫不利呢?”

  “不清楚,不过我想,恐怕是布鲁赫这里还有什么与圣器类似重要的东西,让他们虎视眈眈吧,所以即便是不惜发动战争,墨洛维伯父也想要从布鲁赫手中夺走那个东西。只不过在信件里用‘圣器’二字做掩饰罢了,实则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东西。”

  伦纳德一听杰克的想法和自己之前推敲的差不多,便也开始继续这个推测大胆的设想下去,“可是殿下,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这封信件再也没有找到第二封的回信,也就是说,莫伊陛下究竟是如何回应墨洛维将军的这个威胁,已经不得而知了,时间隔得太久了,这封信能够从三百年前保存至今都称得上是一种奇迹。”

  杰克颇为赞同的挑了挑眉,小酌了一口滚烫浓厚的咖啡,咖啡的热气扑倒他的面颊上,在上面晕出一团小小的水圈,“所以说是未解之谜咯,也许父皇他回了什么,很巧妙的阻止了两军之间的战争,所以圣战才会直到百年之前才真正打起来,当然了,那个时候也刚刚好是我刚成年的时候。”

  “百年之前的那次圣战魔党不仅没有参与,反而已经音信全无很久很久了,殿下,墨洛维这个人,虽然说是殿下您的伯父,可我也不得不说,我真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啊。”伦纳德苦笑着,杰克也轻声笑了出来。

  “不喜欢他的人岂止是你一个,你以为我就很乐意接待他吗,若不是他是我父皇的亲兄弟的话……”

  伦纳德见杰克的声音开始略微有所变化,便不再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稍呆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忽然被杰克叫住,杰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封信交给他。

  “拿去给卡佩看看吧,或许他能有什么新的发现?”杰克的唇角虽然勾起,但恍惚隐含着某层别的意思,伦纳德小心翼翼接过信件后点点头,消失在走廊上。

  杰克等伦纳德离开书房后,沉思了几分钟后唤来了伊莱。伊莱躬身等候杰克对自己的吩咐,直到十分钟后,杰克方才缓缓开口打破了一片沉寂,“如果有时间的话,抽空替我去密党部地牢里看看那个赫伯特家的人吧,顺便替我转达我的几句话给他。”

  伊莱身体僵直在原地,迟钝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领命,而那张从杰克说话起就忽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脸庞,开始慢慢挥之不去,浓血顺着血痂流下,那张脸上让自己感到害怕的瞳孔,那个身体上发散出来的熟悉的气息。

  伊莱恭敬的领了命后,踱步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同时,却在门扉快要被闭合的一瞬从缝隙中瞥到了杰克正看着自己的眼神。而直到门被完全关闭后,伊莱已是怔怔立在原地,双腿失去全部气力,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那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分明是十足的杀意,而且没有半点虚假的掺杂。

  “殿下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你是怎么看的呢?”伦纳德翘起一条腿来,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卡佩。卡佩自从看完那封信的内容后已经吓得半条魂魄全无了,哪还有心思要去考虑自己是怎么看这封信的呢。伦纳德似乎是看出来了一点,便也没有急着追问,只是给足了卡佩时间去慢慢梳理这其中的内容。

  过了差不多有七八分钟后,卡佩终于舍得放下了自己手中那封信,指尖在离开那张羊皮纸的同时犹如被细细而滚烫的火苗灼烧了一般,令他抽了一下小拇指上的神经。

  “这封信既然是你让暗灵在调查伊莱的身份时发现的,那么就应该是和伊莱大人有关了吧。”卡佩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低沉道,伦纳德却无声表示默认。“那么也就是说,伊莱大人在被殿下带来圣吉尔斯之前,其实是与魔党有关系的?”

  “卡佩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让暗灵调查伊莱吗?”

  卡佩摇摇头,等待伦纳德给出答案。

  “是因为那日在密党部的审判法庭上,那个罪徒对待伊莱的态度十分古怪,按常理来说,无论是谁在见到伊莱后都应该十分惧怕才是,因为那是伊莱身上天生所带着的强大气场,所以也只有他才能抵抗得了来自于殿下的空气压制,可是那一天那个罪徒不但没有惧惮朝自己走来的伊莱,反而给我一种,像是曾经认识伊莱的那种感觉……”

  卡佩听到此处双眼已是睁的滚大,“有这个可能吗?我是说,那个罪徒坎特伯雷。赫伯特可是魔党那边的人,就算伊莱曾经与魔党稍有牵涉,直到来到圣吉尔斯后又莫名其妙丢失了自己以前的记忆,可是天下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被审判法庭所抓获的企图谋杀殿下的罪徒,是熟悉伊莱过去经历的人?”

  伦纳德略微松了松领带,倾身拿起卡佩秘书才换好的新泡的花茶,喝了一口润润有些干燥的嘴唇后开口道,“我的推理和你的差不多,但只是多了一条和你不太一样的地方。”

  卡佩看见伦纳德满眼自信愉悦的看着自己,不禁浑身一凉后背又渗出一层冷汗来,“那就请你说说看吧。”

  伦纳德金色的双目紧紧凝视在卡佩身上,原本在太阳日光下也无比光彩夺目的瞳孔,此刻慢慢变得冷漠和可怕起来,这是卡佩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那对瞳孔,血族传说中,凡是瞳色越接近紫色和酒红色的人,出生时所天赋的力量便会越强大,可是这一条规律却在伦纳德的身上产生了悖论,伦纳德不仅违背了血族世界中固有的游戏规则,也违背了历史神话中所赋予血族的特性。

  而即使伦纳德的双眸是金灿到发亮的色泽,也依旧无法改变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份强大的血族力量。

  “我认为,坎特伯雷。赫伯特之所以认识伊莱,不是因为他熟悉伊莱的过去,而是因为伊莱和他也是一样的人,”伦纳德的声音越变越低,低到他那深沉且优雅的语言发音也一并变得恐怖起来。

  “伊莱不是别人,而是和坎特伯雷。赫伯特一样,是从魔党中逃出来的人。”

  卡佩大惊,因为伦纳德的一番话而遭受了太大打击,以至于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正在这里做什么,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受到的冲击,卡佩慌张的拿起杯子来准备喝一口水,却不慎失手打翻了水杯,溅了自己一身热水。屋外的秘书听见了响动后走进来准备收拾残局,等秘书将打碎的杯具和茶壶全部拿走,又重新换了一副来后,才离开了房间,留下伦纳德和卡佩两个人面对面相坐。

  “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过大胆了,或许我们应该做保守推理,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卡佩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微发抖,“至少在目前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做出这种结论。”

  “很巧的是大人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关于伊莱的事情确实还会有许多的推测,如果仓促的妄下决断那就真是太不谨慎了,而我刚刚说的那些设想,无非是最大胆的推测,想给卡佩大人提供个参考而已,至于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我看还是先放一放吧,我会让我的暗灵再继续去暗中调查的,在没有任何决断性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的,当然了,至于布里亚特那边要不要说,就随便卡佩大人了。”

  卡佩沉思了会儿道:“布里亚特那边现在正在为魔党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我看还是算了吧。”

  伦纳德含笑起身道:“那就这样吧,耽误了大人今天这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要亲自审阅的文件还有很多吧。”伦纳德看了眼卡佩的办公桌,只见其上堆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文件文档。卡佩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呢?尤尼乌斯那边的人全部去帮衬阿尔萨斯的事情了,哎,这段时间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伦纳德轻笑道:“阿尔萨斯那边你就不需要担心了,那个兰开斯特家的青年是殿下亲自选的,肯定不会有错,我看如果你这边还需要人帮忙的话,那我过两天从科西嘉那边派几个人人手过来好了,正好他们也需要跟着我参加一个月后的部落首长会议。”

  卡佩感激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辛苦你了,伦纳德大人。”

  伦纳德颔首示意后告辞,卡佩关上门后唰的一声跌坐在墙角,浑身开始颤抖不止,双手上的皮肤早已因为血液的倒流而变得发白发紫,冰凉一片。身后冷汗浸湿了一整片衣衫,此刻还是有冷汗正顺着额角不断滴淌下来,卡佩浅浅的呼吸了一会儿,调整好状态后阖上了双眼。

  “真是可怕啊……那个人……”卡佩自言自语道,可话语指的却不是伦纳德,而是伦纳德所推测的那个原本为魔党之族的伊莱。伦纳德的分析不是毫无根据的,而且面面俱到,几乎符合所有到手的情报,只是这封信所涉及的人实在是太过危险,卡佩深知伊莱在杰克那里的地位,所以即使是真的事如所料,当如此深埋不幸的结果呈现在众人眼前,那么杰克到底会如何抉择。

  是会选择深埋真相,还是会选择……

  柏棺之木轻启,天空已然呼嚎,雨幕降落,雷电交错之时便是飓风迎面之刃,腥风与血雨最终开启,如同天启降临,如同神祗诞生,凡是在此死灵之地显现真身的,无非都是死于末世与异世之物。

  随着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蓝斯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浸透,雨水混合着风刃席卷而来,妄想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伤疤,可是蓝斯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那里,所有的风和水仿佛到了他身边后就缩小减弱,除过淋湿了他的身体,再也撼动不了他毫发毫分。

  蓝斯看着从地下最深处慢慢浮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柏棺,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缓缓抽出手来,将手心紧紧对着对面正浮在半空中的石玉柏棺。手心在对准石玉白干的一刹那,柏棺便开始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同时随着伊莱右手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完全浮出地面,稳稳落在表面的沙地上。

  海风依旧不依不饶的裹挟着利刃而来,身后海洋已然席卷起一场大风暴,像是在对蓝斯的所作所为表示强烈的不满,黑色之鸟成群结队的聚集起来,纷纷盘旋在蓝斯头顶上方,发出尖利而凄锐的鸣叫。蓝斯朝柏棺走去,直到来到柏棺身旁,伸出手来轻轻抚拭着石玉的表面。

  “对不起了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蓝斯轻轻启唇道,“请原谅我的不敬,但是现在,就让我借你的身体一用,而后召唤出你此处飘荡已久的魂灵,为你擦拭在你临死前蒙蔽在你双眼上的尘埃吧。”

  说罢,蓝斯原本轻抚在柏棺石玉上的手,忽的一用力,只听见分裂的声音传来,掌下石玉已是四分五裂,层次不齐的分割出数十条裂痕来,蓝斯朝后退了几步,柏棺棺盖渐渐发出了响动,继而浮起从上方移开,露出了沉睡在棺内的卡帕多西亚上代祭司长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

  此刻天空已是轰然作响,发出震天怒吼般的呼啸,飓风仍旧在海面上疯狂的席卷着一切,像是要抹清这大地上的一切不洁,吞噬着乌云与雷电,任其消失在自己的身体内,继而垄断一切可怕势力,咆哮着朝此方冲来。巨风忽的卷起伊莱衣角,在海面那头猛兽快要抵达岸边时,蓝斯忽的转过身去,双眼紧紧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巨大风暴,碧波无痕的双瞳中一刹那闪过狠狠杀意,只见随着一道从天空上直直劈下的闪雷,原本朝着伊莱飞奔而来的飓风猛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止步不前,在原地痛苦的席卷着大地上的一切,嚎哭与呐喊一同传来,唯有那道忽然劈开了狂风暴雨的惊雷还在灼烧着地面的一切。蓝斯隔海看着眼前一切,又转过身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流出来的猩红之血滴在此刻正平静的躺在柏棺内的人身上,猩红之血在触及到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的身体后,就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疯狂的涌动起来,朝达斯迪埃的心脏方向而去。

  “听吾之言,回吾之命。从此之后,汝之魂魄将由吾亲自守护,汝之尊严将由吾亲自捍卫,断头砍颅,分裂周身,也必将拭清蒙蔽汝之双眼的灰尘,还汝之光明与希望,现向亡者游荡之魂请命,以吾嗜血一族之血,来重塑汝之伟大肉身!”

  从蓝斯手腕上流下来的血一应钻进了达斯迪埃的心脏中,数秒后,心脏跳动的声音开始隐隐传来,从虚弱的跳动声逐渐成为了有力的声音,蓝斯终于收回了手,可血还是在不断的透过伤口流下来,染红了蓝斯的袖口。蓝斯退回到沙滩上,等待着柏棺内的魂灵觉醒,片刻后,只闻得一记躁动之声,从柏棺内部忽的探出一个披着长发的人头来,惨白到发紫的胳膊无力的从棺内伸出,被天空泼洒的雨水打湿。湿发将柏棺内的人脸遮挡,无法看清其真实模样,直到那个肉身完全站立起,俯视着这片虚无大地上的一切,蓝斯抿着薄唇,单膝跪了下去道,“恭迎卡帕多西亚一代祭司长,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

  站立在柏棺内的人闻声慢慢跨出一条腿来踩在沙地上,海面飓风霎而虚弱无比,呼嚎沉降,连同盘旋在天空上的黑色之鸟一起也都停止了悲鸣。巨雷劈下卷起一阵狂风,扑向柏棺而来,吹散面前人的黑色肮脏长发,露出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庞。

  “是你,嗜血一族召唤出了我游荡不安的魂灵?”

  “是的,吾之王。”

  达斯迪埃迈出另外一条腿,俯视着眼前大地,双眼微闭后忽的睁开,幽幽冥冥道。

  “那个取代我成为卡帕多西亚二代祭司长的人,是谁。”

  死灵之海霎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降落在世界各地,开始扫荡起一片历史与过去的不洁。

  洛克菲勒。兰开斯特跟在街区警官长的身后来到了路口处,即使是还没有走到案发现场,洛克菲勒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血腥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他皱了皱鼻头,试图赶走这股难闻的气味,警官长却忽然转过身来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大人。”警官神情严肃道。

  洛克菲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越过警官的肩头的同时看见了一片猩红,被血色所浸红的地面应该是用清水冲洗也再冲洗不掉了。

  “手段十分之残忍。”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洛克菲勒取下捂在口鼻上的手绢,冷冷问到身后的警官。

  “是今天凌晨五点左右,那个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是清扫大街的工作人员发现的尸体。”

  “有雷伏诺的痕迹吗?”

  “没有。”

  洛克菲勒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警官的眼睛,瞳孔中刹那闪现过一丝惊异,“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属下之前一直也是那么想的,总以为这一次的分尸案也是由雷伏诺一派造成的,可是这一次并没有从任何地方有检验出任何和雷伏诺有关的痕迹,属下对此也感到也十分惊讶。”

  “除此之外,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洛克菲勒的声音略显疲惫,边张开眼边伸出手来在被泼洒在地面上已经变得黏糊糊的血浆上划了一道,放在鼻尖前闻了闻。

  “这一次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因为验尸官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所以找到我想要我汇报给大人。”

  洛克菲勒闻过指尖凝固的血液后顿了下,随即站起身来眉头紧锁道:“什么。”

  警官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后,正襟危色道:“这一次的分尸案中,发现了一种不属于人类体中流淌的血液。”

  洛克菲勒大惊,连忙转过身来看着警官,瞳孔在眼眶中打着转,脸颊血色已是消失半分。

  “你说什么?”

  警官抿了抿这几天因为太疲劳而略显的有些干裂的嘴唇,正声道:“在这个碎尸案的死者身上,发现了一种并不属于人体才会有的血液,而据血族验尸官所说,那个血液应该属于血族体内的。”

  当伦纳德从巴黎圣吉尔斯回到科西嘉后,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这七天时间内,世界各地的部落首领都陆续来到了法国境内,并在各个管辖区亲王的安排下呆了下来,可是这一次杰克却有意没有让伦纳德也参与进这一项安排,在布鲁赫统帅的所有军队中,唯有伦纳德手下的梵卓是距离最远的一支,而且是人数居第二的一支,杰克出于对伦纳德有更多别的机密任务的安排,便将梵卓特殊批出一列,没有归到密党部的归属下管理。

  伦纳德在回到科西嘉的路上花费了七天,是因为受杰克之命而去各个管辖区查看亲王们的布置情况,此次世界部落首领会议规模之庞大,人数之众多令人难以想象,而这一次也恰是继莫伊陛下之后规模最大的一次部落首领会议,除过正处于特殊状态的科西嘉以外,还有阿尔萨斯也一并被排除在了接待世界首领的名单之外,伦纳德对洛克菲勒的看法也终于开始有所改观,原本从那场审判法庭开始,他本人对于洛克菲勒就有一点所谓的偏见,这个偏见是直到七天前那晚在密党部杰克召开的会议上才有所减少。

  洛克菲勒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是带着汹涌如潮的杀意的,可是那股杀意却在瞬间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伦纳德还记得自己在刚瞥见那股目光时,头脑中无意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庞。

  那是曾经死在梵卓手中的,兰开斯特家的伯爵和伯爵夫人,是洛克菲勒的祖父与祖母。

  伦纳德走进客厅,顺手将大衣脱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跌坐在了沙发里,长吁一口气。已经许久没有回到亲王府邸了,这段时间不是在密党部周旋就是在个各个管辖区的亲王之间周旋,杰克之前派给自己前往世界各个地点亲自调查有关失落的圣物的事情,所以从杰克由芬兰极北之地返回圣吉尔斯后,他就再没有好好休息过,而今天之所以能回到府邸休息一下,也只是因为许多文件与信件还在派送至科西嘉的路上,可能到午夜就会到了吧,伦纳德想到,同时终于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睡梦中无尽的黑色蔓延开来,将自己淹没,像是快要窒息一般,伦纳德试图从梦中逃脱,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睁眼都回不到现实世界,恰是在这个时候,之前曾一度浮现上脑海的那两张面孔再一次的出现了,兰开斯特伯爵大人和伯爵夫人,伦纳德蹙起了眉头,由于在梦中受到了惊吓,而剧烈的摆动着头部,直到冷汗顺着额角开始直流而下,也无法从噩梦中惊醒。

  原本寂静无声的亲王府邸顿时渐渐传来了人们说话的声音,伦纳德在梦中镇静下来,仔细的听着不知从何方传来的说话声,在暗夜的走廊中,伦纳德一人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梦境,直到自己筋疲力尽,终是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之后,才看见了梦中忽然出现的一群群人脸,每个人的口中都在说着过去梵卓家族的历史,像是要用那段屈辱的历史将自己活生生掩埋一般。伦纳德伸出双手来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满是淋漓鲜血,血液顺着胳膊滑下,滴落在脚尖,瞬间在脚下的黑暗上浸红了一片区域。伦纳德透过血泊看着自己倒映在其中的身影,只见那对金色瞳孔正闪耀着猩红的光,而顺着那道猩红的光往下,伦纳德的双眼,流出了一道道刺人眼目的浓血。

  伦纳德抱着自己的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挣扎,却蓦地听见有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自己能完全分辨的出这声音是从何方而来,伦纳德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不知自己究竟走了有多远,等模模糊糊睁开眼时,见窗外已是午夜时分,月光如水,凉凉的泼洒在他身上,而西装的衣襟上早已因为他噩梦里的挣扎而染湿了一整片。

  伦纳德睁开双眼,视线依旧模糊不堪,却依稀可以分辨的出一个人影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伦纳德眯了几下眼睛,当暗影与光完全汇合,分清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时,伦纳德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影是谁。

  伦纳德大吃一惊道:“蓝斯?怎么是你!”

  蓝斯背靠着身后的壁炉,暖热的火光倏地照亮在伦纳德眼前,只见蓝斯笑道:“你做噩梦了,要不是我正好来这里,恐怕你还是醒不过来。”

  伦纳德坐起身重重捏着鼻梁,来缓解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压迫感,“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梦见了很多可怕的东西……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了吧。”

  蓝斯听完伦纳德的话后眼中的神情泛起了些微的变化,随后又淡淡开口道:“你是不是梦见兰开斯特家的人了?”

  伦纳德揉着鼻梁的手忽的停住了,继而缓缓睁开那对金水灌注的眼,透过指缝间看着蓝斯道:“嗯,梦到了兰开斯特伯爵和他的夫人……要不是你来了,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蓝斯轻笑着,可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警告:“那个孩子,你已经见过了吧。”

  毫无疑问,蓝斯口中所指的那个孩子就是兰开斯特家的最后遗子,洛克菲勒。兰开斯特。

  伦纳德沉默半晌后道:“嗯,见过了,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斥着明显的杀意。”

  “听说他在阿尔萨斯把事情都处理的很不错。”

  “那个少年是个好苗子,和你很像,我想这才是殿下选择他去阿尔萨斯代替你的原因吧。”伦纳德感觉稍微好一点之后,走到一旁沏了呗咖啡递给蓝斯,又给自己泡了杯安神的花茶慢慢喝着。

  “是我推荐他给殿下的,”蓝斯说着,伦纳德回头看了他一下,又继续倒着杯中的热水,“兰开斯特家的人一向都很聪明,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是有意的?”伦纳德的声音忽而带上了几分冰凉,可看着蓝斯的眼却仍似平常一般,毫无波动。

  蓝斯伸出手来在壁炉上烤着,科西嘉亲王的府邸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所以今日午夜抵达后,他便首先来了这里,因为他知道今天也是伦纳德该回到这边的日子。

  “这次只是纯属巧合而已,我知道你们和他们家有过节,可除了他之外,我不能在元老院和议会中找到其他的人来代替我去阿尔萨斯。”

  伦纳德以最低的声音轻声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了,话说殿下要你去做的事已经大功告成了吗,看你一身轻松的样子,竟然还有时间特地来科西嘉见我一趟。”

  蓝斯挑了挑眉毛笑道:“看来没有什么是满得了你的,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失踪的时候,应该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其实是殿下派我出去的吧。”

  伦纳德放下喝光了茶水的杯子,又亲自烧了一壶开水,准备冲泡咖啡,虽然蓝斯这么说倒显得他伦纳德有多聪明似的,可是伦纳德听了却并不以为然:“我和你之间相处了多久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只有殿下驱逐你出境你才会消失的份,没有你主动莫名失踪的份。”伦纳德吹着嘴边咖啡,盯着蓝斯的脸看对方有什么反应,可是蓝斯的脸上却还是十分平静,一如既往挂着浅淡的笑容在嘴边。

  蓝斯只笑却不说话,伦纳德的眼睛里的颜色忽的暗淡了半分,沉沉开口道:“他派你去哪里了?”

  “死灵之海。”

  听到这个名字后伦纳德原本吹着咖啡的薄唇霎时僵硬了下来,而后抬起那对已经变得有些恍惚的眼睛看向蓝斯,金色的融水灌注在那对血族世界中仅此一人才有的瞳色中,或许是因为伦纳德身上的气息开始有所冻结,以至于连他手中正滚烫而冒着热气的咖啡也渐渐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蓝斯看见他这个反应也并没有出乎意料,而是耸耸肩,垂下眼目看着手心里正转圈的那杯咖啡。咖啡散发出来的热气扑在他冰冷的脸上,很奇怪的是,即使是背靠在壁炉边,身体也仍旧发散着寒冷的凉意。时至现在,死灵之海对自己的那股侵蚀似乎还停留在体内,而每每一想到那个地方,那片海,和那片海上盘旋着的灰暗天空,蓝斯就会胆战心惊,那是和所有情感体验都不同的一次精神上的经历,死灵之海特有的空气和从海面上吹来的咸风,都足以在瞬间就轻松摧毁一条人命,所以即便是血族抵达了那个不毛之地,也可以在身心双重层面上对他造成打击和永远的阴影。

  伦纳德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对着眼前的蓝斯,他忽而感觉到一股咸凉而又带着可怖的海风吹来。

  “他想让你去找那个人的灵墓?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其实正在颤抖后,伦纳德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那个本不想亲口说出的名字。

  蓝斯虽然没有回答他,可一切其实都已了然,伦纳德细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各个事情,慢慢点点头,“那么结果怎么样呢?你有把他的灵魂成功召唤出来吗,他最终觉醒了吗?”

  “在出发前我查了所有古咒,只找到一条成功几率比较大的,所以任务倒是圆满完成了。”蓝斯抬起脚步不知朝身后的壁炉里扔了个什么东西进去,只见的壁炉内的火苗瞬时增大,熊熊沸腾在墙壁内,灼热烧红了一片区域,直到照亮了房间半边,令原本暗淡的屋子忽然一刹那变得光明起来。

  伦纳德听了蓝斯的话终于放心下来,却又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蓝斯,只见蓝斯正默然的望着自己,一动不动,那对原本碧波平静的双目中,此刻早已不再平静安宁,而是波涛泛滥,掀起狂风骤雨,直逼着自己而来。

  “可是那个我没想到那个咒语还会有额外附加的一点,那也是直到我完成了召唤仪式后才发现的,”蓝斯忽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进身后的壁炉中,吓得伦纳德摔了手中的杯子朝蓝斯飞奔过去,蓝斯一口吐出一块黑血,正好直直溅在了伦纳德一身纯白的西装上,伦纳德愣愣的看着自己胸前已经变的猩红无比的衣服,双眼圆睁慢慢抬起看着面前正气喘吁吁的蓝斯。

  “他会取走召唤之人的心脏,以保证自己的肉体在长时间内不会腐烂……”随着嘴角边越溢越多的鲜血,蓝斯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一整句话来,只是断断续续的试图说明白自己的意思,伦纳德已经伸出手来看着蓝斯胸口上出血的位置,并想要赶紧叫人来去自己房间中找止血的药水,却被蓝斯制止住了。

  “达斯迪埃拿走了你的心脏?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伦纳德咆哮着,金色的双眼满是威怒和剧烈的颤动。蓝斯看着伦纳德笑了笑,虽然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去支撑自己站在这里,所以才会从刚在起就一直靠在壁炉上吧,可还是强撑着到了现在,蓝斯只是没想到,仅仅只是拿走了自己的一个心脏,就能让自己变得如此不堪。

  就是为了无视这个事实,才会想要在伦纳德面前绝口不提自己受伤的事吧。

  “殿下知道你回来了吗?你给殿下报告过自己已经受伤的信息吗?”

  蓝斯捂着心口,跌撞在壁炉边上,眼角余光移向身旁烧的正旺的炉火,伦纳德会意,朝那炉火中看去,蓝斯低声道:“刚刚我烧掉的,是召唤者和达斯迪埃之间构成的协议,唯有协议入火烧灼才能有效,记住,必须要让达斯迪埃亲手杀了西瑞尔,否则我和达斯迪埃之间的协议将永不解除,唯有此,才能让安在他体内的我的心脏,完好无损,否则……”蓝斯哗的从胃里倒出一口猩红,染红了伦纳德的脸颊,“否则只有我死了,才能重新让达斯迪埃回归死灵之海的灵墓,”

  “蓝斯……”伦纳德喃喃过后,蓝斯已是昏迷不省人事,重重的到在了自己的怀中,伴随着心口处还涌涌不断的浓烈的红,攀附上了伦纳德白色西装最后一片没有被染红的区域,继而终于将他的全身,都浸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刺目猩红。

  洛克菲勒的笔迹在羊皮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关于兰开斯特家,许久以来有甚多说法,而其中一种,便是盛赞其家族的笔迹与书法。这是杰克看到洛克菲勒从阿尔萨斯寄来的加急信件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或许是因为想要汇报的事情真的十分紧急,所以才会首次使用了加急信件,这是阿尔萨斯继划分为亲王管辖区后的第一次。杰克的指尖轻轻触在那张薄到可以隐约透出信件身后烛火的羊皮纸,烛火在羊皮纸的背后恍惚晃动,闪耀过杰克的眼睛,每一丝晃动都是对那两泉深厚浓重酒红色的辉映。可是杰克却丝毫没有意识要去剪掉一小段烛火,等到火苗终于长长了许多,伊莱才走上前来,将罩在烛火上的那盏灯罩取下,用刀剪轻轻剪去了火苗。蜡油顺着灯盏滴落下来,却在快要到达底部的同时浅浅凝固。

  “殿下。”伊莱低低唤了一声,杰克分明是已经沉入进了洛克菲勒所送来的那封信了,他能看的很清楚,杰克的双瞳就像是遇见了什么无法逃离的东西一般,深深的被束缚在那张羊皮纸上,若说是洛克菲勒汇报来的紧急消息,那么应该是今早上密党部上层中就传开的那个情报。

  杰克听到了伊莱的声音后眨了眨眼,发现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站在屋子里,仔细一看才知是卡佩。

  “殿下。”

  “卡佩,你来了。”杰克向后靠去,可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份从阿尔萨斯送来的急报。

  卡佩从一进门起就发现了杰克今天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再加上已经连续加了几天几夜的班,连平时不会由自己亲自处理的大小文件都一一亲自过目,卡佩微蹙起了眉,朝伊莱使了个眼色,伊莱却摇摇头,朝杰克手中的那张纸点点头,卡佩便知前后缘由了。

  一时间伊莱已经走出门外,卡佩才来到杰克的桌前,替杰克重新换上了一杯新的咖啡。咖啡一向是血族最喜爱的东西,若说人类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去亲自品尝和留恋,那么除了咖啡以外,应该也无其他了吧。

  “殿下,你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停一停,休息一段时间吧。”卡佩像在对一个老朋友说话一样,对面前的杰克说到,杰克依旧闭目养神着,因为和卡佩一样不喜欢日光,所以此刻月光恰好照在了脸上时,杰克便欢喜的将头故意偏到有月亮的一边去,试图在月光下多小憩一会儿。

  杰克听罢卡佩的话没有回答,只是弯起嘴角来笑着,而后摇摇头,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细细密密飘起了大小不一的雪花,雪片降落的声音低低沉沉,杰克却像是听见了一般,缓缓睁开了眼。露日已经将至尾声,此次捕食期意料之内的延迟了很久,所以对于人类世界来说算的上是一次不幸之灾,可在血族世界和人类世界相平衡的情况下,这个状况更是无法避免的。

  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都需要对彼此的生存,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段时间辛苦的不止我一个人,”杰克忽然低吟道,“而是全密党。”这句话虽然是实话,并不假,可此时从杰克的口中说出,就像是背负了比其他人都要多一倍的沉重,卡佩听见耳里,心里却忽的有点难受起来。

  “殿下,洛克菲勒的信,您已经看了吧。”

  “嗯。”

  杰克的目光瞥了瞥自己手中的信,将它慢慢放到了桌子上,卡佩会意拿起来看了一遍,眼神中默然划过几丝惊异和怀疑。

  “魔党已经开始动手了。”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杰克看着窗外慢慢飘落的雪,一边将座椅转向窗子所在的方位,右手支起在下巴上,凝睛盯着窗外的某一处角落,黑暗在他的眼底里延伸,快要和屋外的黑夜紧紧连结在一起,可是今天的夜空上却没有星光,除了柔软飘零的雪绒,只剩下孤孤单单一片寂凉。

  “魔党用我最讨厌的方式,在布鲁赫的地区进行捕猎。”卡佩当然明白杰克口中所言‘最讨厌的手段’是指什么。

  卡佩因为知晓杰克在说什么,所以也并不好反驳,毕竟他自己也有一点这种想法。血族生来就是这世上本应最高贵而优雅的种族,体内也流着高贵和优雅的血,所以像今天早上这种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去分尸一个成年女孩的事,就根本不应该是出自于血族之手。

  “既然洛克菲勒已经确认了那个死者的体内流有血族之血,那么是否也可以证明,或许还是血族其他分支的所作所为呢。”

  杰克摇摇头,目光沉了一下,“不会的,验尸官和洛克菲勒都已经进行了双重审查,那个血液样本只能是魔党茨密西体内的,不是其他任何分支血族的。”杰克顿了下,接着道,“再者说,那种残酷又恶心的手段,也就只有他们才干得出来了。”

  卡佩想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杰克虽没有看着他的脸,却对他道:“有话就直说吧。”

  卡佩见状润了润喉咙道:“臣一直想问殿下,墨洛维将军自从到了法国后,就一次都没有试图联系过殿下吗?”

  杰克稍稍偏头转过来看了他一下,“你见过我伯父吗?也就是墨洛维。查理贝尔特。格林威尔”大将军。

  卡佩摇摇头,“见是见过,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照面而已,而且是在很多人的场合远远看见了他,有人对我说那就是墨洛维将军,臣记得那还是莫伊陛下在位的时候,是墨洛维将军因为什么事情前来和圣教交涉,暂住在圣吉尔斯。”

  “所以你并不了解他啊卡佩,”杰克忽然带笑道,那一瞬间,卡佩似乎从杰克的语气中觉察出来了什么。

  “伯父他是绝对不会先联系我的,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杰克起身伸了伸双臂来到窗口前,忽的打开了两扇大窗,任凭风卷裹着雪花随意飘落进屋内,雪花毫无色彩,却白的令人发指,分分毫毫降落至他身上,双肩,脸颊,发顶,鞋头,每一次与杰克的接触,都能够引起雪绒的融化,明明只是一个血族而已,明明自身根本藏匿不住任何的暖热,明明从他的表面,你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温暖,可雪花却还是会一如既往,孜孜不倦的朝他飘去。

  不知道为什么,卡佩忽然想起了那个人类,艾伦。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那个人类在这座古堡中生活的如何,他是否和殿下,还是一如初见般,而无论这两个人的命运究竟将会如何,他相信,那个身为人类的人,应该永远都是得不到幸福结局的那一个。

  因为人类和血族,是注定在不了一起的。

  “可是如果我要邀请他来圣吉尔斯,伯父他是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在圣吉尔斯里或许有他想要很久的东西。”杰克恍恍惚惚道,虽然是在对卡佩说着话,可话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屋外飘来,经历过风霜的洗礼,和雪绒的冲落,从而变得不堪一击,瘦骨嶙峋。

  卡佩渐渐想起了伦纳德之前几天曾拿给自己看过的那封信件,那封三百年前由墨洛维将军亲自寄给莫伊陛下的信件,当时伦纳德也说过,怀疑那封信中所写的圣物,并不是指血族的十三圣器,而是指被莫伊陛下藏在圣吉尔斯的某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但由于不想要除两人之外的人知晓那个东西的存在,所以才会特别在信里用圣器两个惹人注目的字眼代替。

  突然,卡佩好像记起来了什么,抬起了眼睛,“殿下是否还记得,圣器幻镜是怎么到达冰族那里的,还有,毒瓶又是怎么到了狼族手里的?”

  杰克沉默片晌后开口道:“因为魔党在消失之前,血族世界和人类世界之间曾发生过一场大战,被称为元圣战。”

  没错,元圣战是比千年圣战的历史还要悠久的一次战役,而那次战役,是完全由血族发动进攻的,全面以人类为征讨对象,对人类世界的一次大规模攻击战争,而那次战争是完全不同于千年圣战的,元圣战血族大胜,而人类大败,在这样完全失衡的情况下,世界几乎一边倒向了血族那头,自那时起,多数政权与利益都被血族全部割据占有。

  “发生元圣战的时候,连莫伊陛下都还是一个刚刚长大的翩翩少年,所以我们都只得从历史记载上去想象那段时间所发生过的事情了。元圣战是由二代血宿发起的一场讨伐人类的战争,就是因为那次圣战,血族才丢失了重要的十三圣器,十三圣器从此流落失散世界各地,所以冰族那里才会有一面幻镜,而狼族那里才会有一个毒瓶。”

  卡佩缓缓道来,其间自行走到茶水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觉得双腿有点发麻就坐下在了沙发上。在听卡佩讲述的时候,杰克始终不曾打断,原因是自己确实对元圣战那段历史不怎么了解,虽然那段历史应该算的上是血族历史上的荣耀时期,可因为杰克的父皇莫伊陛下带头弑杀了自己的父辈二代血宿,所以连同二代血宿那段时间的历史也一并在历史上被抹去了不少。杰克身为布鲁赫家的公子,自然更没办法深入了解有关二代血宿的一些事情。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在那次圣战后,血族丢失的不仅是十三圣器,还有另外一些东西?”杰克瞳孔一亮,原是窗外雪色不断,遮挡住了月光,此刻月光忽然显现,泼洒在他身上,显露出一片清凉。卡佩对杰克点点头,默不作声。

  “那么依你看,二代血宿们丢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杰克的这句话甚是危险,因为这么多年以来,莫伊陛下的习惯也早已经成为了布鲁赫各个族人的习惯,那就是不去谈论任何有关二代血宿的事情,卡佩现在就算是绞尽脑汁也不会得出一个能令故事完整起来的答案的,毕竟那段历史已经快要被抹杀的干干净净了。

  杰克也知道自己提的这个问题不会有相应答案,所以也并没有要追问卡佩的意思,更多像是在问自己,而不是在问卡佩,于是两方各自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杰克方才长叹一口气,打破了笼罩在房间内的寂静。

  “洛克菲勒那边,现在都是尤尼乌斯在管着,你回到密党部以后给尤尼乌斯带句话,要他这两天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殿下,说到洛克菲勒的事情,臣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卡佩躬身道。杰克定睛看了他一会儿。

  “当讲不当讲你不都还是要给我讲。”

  卡佩闻声只好抬起头来作答:“据臣所知,兰开斯特家曾和科西嘉梵卓之前有过瓜葛和过节,而且似乎矛盾和仇恨还不小,殿下看,是不是要提前将伦纳德大人和洛克菲勒之间的联系切断一些,以防止日后二者之间有冲突发生。”

  杰克轻轻弯起了嘴角,眼睛里却全然淡漠:“你说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天会议上洛克菲勒看着伦纳德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杀意,所以你很不安啊,害怕洛克菲勒日后下毒手害了你的一个友好政友?”

  卡佩连忙躬身低下了头:“臣不敢,臣与伦纳德大人只是浅薄的政治来往,并没有殿下口中所说的政友一事。只不过臣一直想不明白,殿下究竟为何要选择一个兰开斯特没落家族的遗子去代替蓝斯亲王到阿尔萨斯管辖政务呢,这个决定会不会有失妥当?”

  “因为是有人对我力荐兰开斯特家的那个遗子,所以我才启用了他,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我个人的一点原因……”

  “那臣就更想知道,是谁向殿下力荐洛克菲勒。兰开斯特去阿尔萨斯做暂理亲王了。”

  杰克的指尖噔的一声敲响了桌上放着的杯子,缓缓开口道:“这个嘛……”

  正说间,只听得屋外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朝书房这边走来,杰克立刻蹙起了眉头,等伊莱连门都没有敲猛然打开门后,只见杰克的那对血瞳已经像是快要真的溢出了血一般,深红深红的嵌在那一对深深的眼窝里,狠狠盯着来人。

  伊莱看见卡佩还在这里,愣了一下,又顾不了许多匆匆走上前来,咽了一口气:“殿下。”

  杰克凝睛死死看着伊莱,伊莱却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半分钟后,杰克的眉心开始越来越扩张,直到连双瞳也变得一张一合,呆滞的发愣在那里,才忽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慌乱道:“他人在哪里?!”

  伊莱气喘吁吁道,“现在正在艾伦的房间,是伦纳德大人亲自带过来的。”

  只见伊莱话还没有说完杰克便已经人影一闪消失在了房中,卡佩一人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卡佩看着伊莱的背影轻声战栗道:“伊莱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伊莱闻声转过来准备离开房间,在经过卡佩面前时停下脚步,“卡佩大人今天就先请回吧,圣吉尔斯今天的事情请暂且咽在自己的肚子里,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只会惹殿下发怒的。”说罢径自离开,留下卡佩一人站在书房里,静默一片。

  与此同时,圣吉尔斯二楼走廊尽头,艾伦的房间中,正不断蔓延出浓浓的血腥气味,直到浓血之味扩散到了走廊的每一处角落,匆忙赶到房间门口的杰克才停下了脚步,呆呆望着眼前一切,而被蓝斯身上的血所染红的那片白色床单,此时正在艾伦身后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诡异。

  圆月将至,窗外落雪终于越下越大,而雪落之声,不绝如缕。

  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的瞳孔是黑色的,可是却摄人心魄,这是蓝斯见到他后的第一个印象。

  没错,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拥有这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瞳色,可是为何不论什么人在见到那双瞳孔后,都会感觉到心脏有种要骤然停止的感觉,达斯迪埃天生就带有着这种偷取别人心脏的能力,这也应该是他之所以连任卡帕多西亚祭司长千年之久的原因吧。

  达斯迪埃从柏棺中踏出脚步的那一刻,沙土在他的赤脚下变得柔软无比,像是终要失去了自己的锋利,铺成了软软一层绵土,而凡是达斯迪埃所到达之地,便都是死物复燃,蓝斯知道,因为达斯迪埃是从死亡之地,冥府中走出来的人,所以他的身上也自然带着活在这现世的人所不曾有的魔力。

  蓝斯依旧静静的跪在地上,沙粒反而在他的腿下开始变得更加锋刃起来,犹如刀割一般,让他疼痛难忍,可那个男人,却满面冷漠的欣赏着这个迎接他重获诞生的世界。死灵之海在柏棺开启的那一刻,便已经变得乖顺起来,好像一切又都开始重新被掌控在了达斯迪埃的手中,狂暴而怒吼着的飓风从海面上直直逼来,却又恰到好处的停止在可以看清达斯迪埃脸庞的远处,乖乖的等待在那里,卷着天地间一切它所不能容忍的事物,风和雷交杂着涌动其中,快要将两人面前的冷酷世界完全劈开,从而留下又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连黑色之鸟的啼泣都变得勾人魂魄,蓝斯听着围拢在自己身体周围的一切事物,终于开始按捺不住内心早已潜伏许久的躁动不安,而达斯迪埃。德.拉。维杰里像是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一样,终于将那对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墨黑色双眼移向;蓝斯这边。

  蓝斯的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继而将头低的更低了,他深知自己究竟召唤出了什么,而如若不如此下去,或许第一个为布鲁赫丢掉自己性命的,就是他。

  达斯迪埃踏在沙土上的赤脚柔软无声,海面随着他的行走还渐渐开出了一条细长的甬道,虽然并不为迎接他而存在,可却就像是在随时都恭候着他的到来一般,恭敬的侍立在远方。

  “你说你是嗜血一族?”达斯迪埃的声音和他那张无比俊美的脸庞相匹配,到底有多少人曾经会一直以为卡帕多西亚上代祭司长可能会是一个小老头呢,如果那些人在瞧见了眼前的这个俊美之人后,又都会想些什么。

  “是的,吾之王。”蓝斯恭恭敬敬回答道,声色中是无比冷静的沉稳和沉着,这点即使是连自己面前的达斯迪埃,都显得略微有些惊异。

  “可既然你身为血族,那么就没理由效忠于我了吧,你真正的主子,应该是那个布鲁赫之子。”达斯迪埃的声色忽然变得幽远起来,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历史独有的沧桑和悲凉,传递至蓝斯耳旁,他说的没错,虽然达斯迪埃因意外而暴病死亡的时候,杰克还并没有正式继任莫伊成为布鲁赫历史上最年轻的殿下,可是他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即使是身在冥府,也一定能够准确的获知地面上所有的事情。

  这令人恸哭悲哀的世界,是没有什么事可以逃得过死亡氏族的一代祭司长的。

  “吾之王啊,我虽身为嗜血之人,可却并不是嗜血之心,我虽身来便侍奉一个血族殿下,可我也能够同时竭尽全力的侍奉您,因为吾为汝之召唤者,而汝听从吾之召唤现身于现世,上苍给予您无比强大的肉身和永垂不朽的灵魂,令汝今日再造于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所谓的运命早就安排好的。”

  蓝斯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瞳中不时闪过几丝亮光,在这天地间原本灰暗的色泽下,竟显得尤为独特,那对比天空和海水还要湛蓝碧清的瞳孔,由于带着万分的平静和冷漠,而显得冰凉透骨,以至于连这片死灵之海都快要冻结在他的脚下,那杯惊雷劈开在身后的海水,忽的合为一体,打散了许多飞翔在玄黑高空上的黑色不祥之鸟,鸟儿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可是基于达斯迪埃身在此处,又知趣的都闭上了嘴巴。

  死寂旋转卷裹着眼前的一切,生怕这乖巧的世界会发出一丝丝响动,索性张口吞噬掉了所有能够发声的事物,只把冷漠和沉寂留下,达斯迪埃静静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一袭黑色的布鲁赫标志的西装,其实隐隐显露着蓝斯身上特有的香气,带有好看花纹的衣领早已被海水和咸湿的海风浸润湿透,忽而一滴雨水不知从何处落下,滴打在他肩上,他伸手去帮他轻轻拂拭掉了那一滴水珠,并将拭去水珠的手指放在嘴角品味着属于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达斯迪埃边嗅着蓝斯身上的香气,便细细品味着指尖那一滴雨水的味道,蓝斯头顶乌黑的发旋柔顺的散落,时而被风吹起,又时而随风落下,像极了灰暗色天空上飞来飞去的黑色之鸟那对张开的臂翼。

  “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是哟,吾之王。”

  “那么也包括你的性命吗?”

  “吾之王哟,吾身为汝之召唤者,汝之所愿便是吾之所求。”

  听罢,达斯迪埃嘴角边的笑容更加深深的扬起,他伸出手放在蓝斯的头顶上,蓝斯会意顺势站起身来,直到与那对墨黑色而又充斥着死亡的双瞳汇合,原本渐渐开始发出一点暖汗的身体忽然蓦地顿在原地,那对平静无澜盛着大海的双眼,呆呆的直勾勾朝自己面前的人望去,只见一拂鬼魅的笑意从达斯迪埃的唇角边浮现开来。

  伊莱倏而大口吐出一口淤血,低下头去望着已经被达斯迪埃右手剜进胸口里的心脏,鲜血淋漓不断,如同海水倒涌从天边流下,毫无间断的泼洒在地面,浸红了一片柔软湿润的沙土,蓝斯盯着自己胸口碗大的伤看了一会儿,继而抬起脸来诧异的望着达斯迪埃。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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