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杰克少爷,我就是你的新任老师,艾伦的父亲,理查德。”
那一天下午,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同岁的,名叫艾伦的男孩。
父皇再一次接纳了我的建议,而为我换了第三十九个老师,我知道,我不能再一直如此下去,我开始渴望打破之前的境界,而试图从这位新的老师身上学到些什么,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日下午,我和他是这样相遇。
我看着自称为理查德的人,很久没有说话,我想我们应该都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彼此,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很明显,他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是血族,而且也都是布鲁赫。
很久以来,血族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识别自己的同伴,和自己的敌人,每当气息与瞳色出卖了其中的一个,那么另一个便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其置之死地。
这是我们血族世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靠着这种规则,我们在原本生灵涂炭的大地上得以存活,存活至今,掌控着一半人类的生死,而那时年幼的我,还并未经历过任何一场大型的战争。
我只知道,战争在书中被描写的场面,和父辈人口传下来的故事,其余的关于战争的一切,我都仿佛像是盲人摸象一般,自顾自的想象出自己的世界,继而在将其复活。
我一直认为,经历过战场的人,大都是一样的,他们自私贪婪,但取不掉面具的脸上,却可以装的随心所欲,对于这世界的宽宏大量和博爱仁慈,在他们早已长在脸皮上的面具中,被透析的一清二楚。每当我走在宴会之上,如潮水般扑向我向我献出殷勤的贵族子弟,战功显赫的背后,其实却掩藏着同一颗心。
但这一个,却和之前的许多人都有所不同。
“理查德……”我默默的开口念出这个名字,而那个男人却只是更加温和的笑了笑点着头,他是个经历过战场的人,可他的战场,是之前的我所从没有接触到的。
“你是我的第三十九位家庭教师吧。”为了再次确认身份,我还是多费了一句口舌,而眼睛却漫不经心的从理查德身上移开,落在了站在他一旁的那个男孩身上。
“你叫艾伦?”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再重复一遍他的名字,可直觉驱使着我,我不得不再一次输给自己的好奇心,却只是为了看到他在听见我声音后那脸上细微的神态与表情。
我本以为他会和所有孩子一样,恭敬的回答我的话,可他却只是什么都没说,待片刻过后点了点头。我在刘海下微微蹙起眉头,将他脸上所有细小的变化全部收尽眼底。
与此同时,我第一次如此的看清了他的长相。
明明是血族的孩子,却长得像人类,一对内双的眼连着微微吊起的眼角,从那眼眶中我看到的是以前从未看到过的干净与透彻,那时我莫名其妙的忽然想起了曾在玛丽山上找到过的一弯泉水,是的,那就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就是那弯还未受到尘土浸染的泉水。
白皙的肌肤顺着脖颈向下,像是快要被此刻正烈的太阳照的通透,与他父亲完全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血族气息几乎淡的出奇,要不是理查德告诉我这是他的孩子,我可能只会单纯的认为他是个人类的小孩。
我的内心在那一日下午第一次涌现出了“羡慕”这个以往对我来说只代表着名词的字眼。
我羡慕他身上淡的出奇的血族印记,我羡慕他那双干净的快要看穿的眼睛。
明白了这个后,我慌张的从他脸上移开了视线,如若再继续这样对视下去,我想我恐怕会遭遇什么不幸吧,我这样告诉自己,并快步走到古堡前,试图稳定开始紊乱的心跳。就在我刚要转身离开时,大门从眼前被打开,人影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形立在门边看向这头,与此同时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那是父亲的管家,查尔斯。
“查尔斯。”
“少爷。”查尔斯向我行礼,并向站在我身后的理查德也行礼,我感到十分惊讶,首先查尔斯的从未向我以前的任何一位老师行过礼,其次,查尔斯的行的是血族中对布鲁赫贵族才行的大礼。
“理查德亲王,原谅我来迟了,劳烦您在外面站这么久,请这就随我来去觐见陛下吧。”
“好。”理查德很自然的接过了查尔斯的道歉,并朝自己的儿子说了些什么,随后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十分火大,因为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动手动脚,可我也只能忍耐着,光从查尔斯对待他的态度来看,父皇此次为我请来的这位家庭教师,其背景也大有来头。
“艾伦就请杰克少爷带着在圣吉尔斯里多转转吧。”
我本欲一口回绝他的提议,可查尔斯却在一旁突然咳了一声,那对略带着忧郁的眼神朝我看来,叫我不得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我闷闷嗯了一声,看着两个大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城堡,最后只剩下两个小孩留在庭院。
日光倾斜,从我头顶洒下一片金黄,落在地面上,铺成了一层薄薄的金毯,时有时无,隐隐约约的阵风从迷宫花园中带来野生玫瑰的芳香,我各处感官都灵敏过人,因此一阵小风也能惹得我对花丛中的部分花草十分敏感,我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这种突发状况的突然来袭,更加搞得我不知所措,捂着鼻子站在他眼前,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当我企图转移话题来缓解两个陌生孩子之间的尴尬,站在金黄绒毯那头的他却开口说了话。
“你家可真大。”
“什么?”我下意识的反问,我还从未在别的孩子那里听到有人这样跟我讲话。
“这些花都是真的吗?”艾伦走到一株今天早晨刚刚开放的红色玫瑰花旁,将小巧的鼻尖凑了上去轻轻闻起来。
“假花也可以种吗?”这一次轮到我提出了疑问,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是不是因为刚才对视了他的那双酷似人类的眼睛,才会变得有点神经质,问出了一个这么白痴的问题。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仅仅是那一瞬间,日光再度倾斜,正好顺着他柔和的脸角爬上眼梢,注进那两弯泉水中。
“嗯……我也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父亲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样啊……”该死,我在心里暗自咒骂自己,怎么能回应他所说的话。
“为什么只有红色的,而没有白色的呢?”环顾偌大庭院一周后,他再次提出疑问。
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着要回答他说的话,只是眼瞳跟着他所走到的方向一同变幻,他走到哪里,我就看到哪里,像是要提防一个刚进家门或许会是小偷的家伙,又像是只是想要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看过的东西,那两弯泉水所及之处,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我本以为那时不时涌现出泉水的感伤和查尔斯那两对淡红色瞳孔中的忧郁是同一类事物,可最后我发现是我错了。
我无法解释给自己明白,只是我偷偷在心底告诉自己,从这弯泉水中涌出的悲哀,怕是我一辈子也解不开的。
“因为母亲不喜欢。”
“母后说白色的花会招致不幸与灾难,所以命人将庭院里所有的白玫瑰种子全部铲除,洒下了新种子,长出来的就都是红色玫瑰了。”
“这样啊……”他轻飘飘的声音飘进我耳朵,我鬼使神差的转过头看他,眼睛再度和那双或许会带来不幸的瞳孔相遇,我忽然很生气,扯下那瓣花扔在了地上。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大声点说!小里小气的,一点也没有我们布鲁赫的威风。”
甩下这句话后,我转身进了城堡朝自己房间走去,留下他一人在庭院,我气呼呼的打开房门,直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口里还在喃喃不断。
“什么嘛,根本不像个血族的孩子,我看就是个人类的蠢孩子而已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什么时候,太阳逐渐西斜,原先照亮在我腿边的夕色,越退越远,最终和我之间的距离达到最远,退到了衣橱旁。我呆呆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衣橱发愣,脑子里第一次什么也不想空空如也。往常的这个时候,每到快到晚餐时间,我都会去母亲房间,陪她一起下楼吃饭。父皇十分爱母亲,但我总以为我对母亲的爱远远超过了父皇对母亲的爱,父皇再忙都会每晚回家陪母亲吃饭,这是我最敬佩他的一点。
也因此我很听父皇的话,想要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完美。
也许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但从我这里开始,我便会是那第一个烙上完美印记的人。
可是母后出远门了,并不在家,据说是去母亲的母亲家里了,我看着渐渐西沉的天,心里开始莫名焦躁起来,明明到了该吃晚饭的点肚子却一点也不饿,我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但只是不想往窗边看,内心挣扎纠结过后,等回过神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窗边,望向窗外,找着那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
圣吉尔斯背靠玛丽山,而坐落于古堡眼前的,便是那座我曾经常去玩耍的阿萨勒兹山。
视线充斥整座庭院,只是越过无数花瓣,找寻晨午时分我第一次见到的小孩,我渐渐回想起,自己确实比他高一点个头,体格也较他健硕许多,只是我始终都忘了问,他为什么会那么瘦弱,为什么会比起红色的花瓣更加喜欢白色花瓣,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对好看的眼睛,为什么太阳能从他的皮肤照透。
为什么说话的声音其实也比那些孩子要好听的多。
无数个为什么忽然充斥着我所有脑袋,我开始无法思考晚餐该吃什么菜,饭后想看什么书,睡前要弹奏哪首奏鸣曲,睡后要梦到父皇还是母后。
我盯着窗外,眼珠却只是乱动,想要翻阅整座庭院,找出一抹小小的存在,可却如何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我心中忽而有个不好的预感,想象他或许会因为我的失礼而离开,可一旦想到那张脸上将带着对我的失望离去,或是那两弯透彻的泉水会因我而失去它原本的光彩,我的内心就涌上一股想要哭泣的冲动。
我砰的一声推开阳台玻璃门,来到阳台上探出一半身子,头一次出现的冲动头一次令我想要放声大喊,只是喊什么却不知道,而在片刻后,我的眼瞳却紧锁在迷宫花园入口处一点,再也无法移开。
你的名字。
“艾伦!!!”我破声喊出,却喊出了那个刚刚结识的名字,虽只一下午的时间,可却如同万古,再度循回轮转,转到了我身边。
我们虽曾短暂相遇。
瘦小背影的主人停顿,本欲踏入迷宫花园的脚回到原地。
可你的名字在我这里却好似似曾相识,最终逼我精神错乱,在阳台上破口喊出了那两个字。
当他的脸转来抬起看向头顶六层阳台,却伸手遮挡住了刺着他眼的夕色橘光。
你的眼找到我,随后笑了起来。
他笑着,朝阳台上的他招招手,示意他也下来一起。
你朝我招手,我却只是看着你傻笑,这一次,我想,我必须要问你。
你为什么会那么瘦小,同时也告诉你, 你的声音声音其实也并不算太糟了。
你是否有过一段有色彩的时光。
这段带着彩色的颜色的生活,是否曾给正身处深井的你,投下一段可触可达的光。
这段似是从天堂的一角照射下你脚边的一束光,在那时的你眼中,代表着上帝的恩惠。
众神从失乐的园中,特别为了一个特别存在的你,而给予了他们撇下的恩赐,恩赐来到你身边,你伸出手抓住,抓紧它,并不想从此再放开手,于是那束光成为了你生命的全部。
是你活着的意义,是你曾在这诡异的世界存在过的使命。
运命驱使你继续向前,你抓着手中这段来之不易的希望,拖起残破的身躯,走向残破海岸。
海岸线不断绵延,可自始不再仓皇,不断延长的海岸线,是你眼中的白月光。
我轻触这光,看着艾伦笑,看着他和我吵架置气,日子如阿尔克拉山的雨水静默离开,却从不敢轻易在我俩身上留下丝毫印记,因为我们是血族的孩子。血族之子从降临的那一刻起,便注定终身受着上天的雨露恩赐,我们住在由祖辈建造的如铁蹄般坚不可摧的城堡,吃着新鲜跳动喷薄的血液,任放肆与无知的自我无限挥霍,因我们终知,这挥霍的尽头,仍是无限。
我像是终于从快要干枯的井中爬出的幸存者,浑身带着自己所无法忍受的酸臭,在第一时间内接触到了众神给予我的礼物,阳光从花园内洒向我脸颊,我痴痴望着渐渐西沉的日光,竟有一度幻灭之感,看着眼前事物逐步扭曲,可只有安静与温和依稀存留在我和他身边。
我停下手中的笔尖,细细端详起他的脸庞,十一日过去,我们的关系一如初见,没有改变,却在深化,我能感觉得到,这渐渐于我心中开始萌芽的欢喜,是我见着他脸庞后的温暖。
“太阳快要下山了啊。”他忽然也停下指尖羽毛笔头,支起下巴的脸朝窗外看去,视线落在花园每一处角落,那些曾是我们结伴探险过的地方。在他来这里之前,说起来十分丢人的是,我从未仔细逛过自家的花园,即使有亲戚的孩子们来觐见父皇,留宿下来在圣杰尔斯玩耍,我也从没带他们参观过任何一处地方。
这种习惯快要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仅仅只是接受他们对我行的圣礼,而后再回到自己房中,一个人呆着。
母亲一开始总会来房间寻我,可慢慢的即便连母亲也不会再找我和其他我不愿接触的人接触,除蓝斯哥以外,所有的人在圣吉尔斯,都不再轻易见到我的身影。
“你想出去玩吗?”我看着他的眼睛,直勾勾说到,而如果我有另外一个分身,他也能正好在这里看着我说出此话,那他必定是比任何人都要吃惊的吧,毕竟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在应该解决作业的时间邀请眼前的这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出去折腾。
艾伦睫毛在日光中轻颤了下,而后转过头对我弯起了唇角,“看你。”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知道。”
“这是幽冥草,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勾回一个人丢失的魂魄。”
“哦。”
幽冥草从他肩上擦过,明明是没有味道的杂草,可却似乎让我隐约闻到了一股甜甜的芳香。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百虫毒。”
“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他正用那对内双的深邃的眼向我瞪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家白眼。
“这是百毒虫,是专解百虫毒这个毒药的剧毒的,两者虽然长得很像,可百虫毒的叶片纹理可不是这样的哦。”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难道以后还会有用到的机会不成。”我身为堂堂布鲁赫殿下,如今却被一个老师的孩子给遭了嫌弃,虽说我自幼学习各个知识领域,可就是对这自然界的一些事情提不起来兴趣,因此母后常说,她的那一半基因还并没有怎么传给我,我只是像我父亲,不,或者是说,比父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忽然间,艾伦站在我眼前,转过身来,那是我第一次从那两弯泉水中望到了何以往不太相同的东西,只是那时的我还并没有足够的理智判断,那究竟是什么,我只是单纯的知道了,我以为我开始了解了艾伦,但事实是,我可能永远也了解不了此时正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艾伦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人站在那个其实是百毒虫的草丛前,不明所以,安静再度围绕上我们头顶的天,我们慢慢并排走着,从草丛的那头来到这头,从尽头走向结尾,最后停在了那个整座圣吉尔斯堡内,最为神秘也最为美丽的地方。
迷森。
“为什么要叫迷森呢?”
“因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迷宫花园出自血族巨匠沙士之手,从我出生起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听说到了午夜花园会自动改变模样,因此进去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得来,是真的吗?”
我稍稍看了他一眼,余光下他微微昂起的下颚在西沉的太阳里又尖又瘦。
“嗯,是真的,所以从小我就被告诫不许随便来这里玩耍,所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站在这里仔细看看它了,可是我母后告诉我,她曾经进去过一次,里面很美丽,也很浪漫……”
我感到他忽然眼光发亮,从那两弯本就略有颤动的泉水中,突涌出一股倾流,莫名徒增了我们之间的伤感。整个一日的上午,我们都没有说过很多的话,只是在整理着理查德给我们的作业,可到现在为止,我才终于发现,我之前对艾伦的探索,太少太少,还远远不够,他身上正有一种吸引着我不断深入的东西,而这东西恰在刚才又有了质的飞跃。
在提起迷森后,整座圣吉尔斯在他的眼中,才真正活了起来。
“那你的父亲是怎么找到你母后的呢?”他忽然这样问我,说实话,我甚至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问,虽然我也曾如此问过母后,可我并没有能如偿得到一份答案,所以我看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有答案实则无解的疑惑。
“我……我不知道……”我急忙避开他的目光,试图转移注意力,走到一旁开的正浓的红玫瑰花墙前,扯下一瓣花在指尖捏来捏去。这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有专人管理,可近日却很少见到他们的踪影,我想这应该是母后的旨意,她知道我讨厌人多的场合,所以自从艾伦来到圣吉尔斯后,仆人们渐渐很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
母后的用意很清楚,希望我和艾伦能自在相处。
在理查德开始教导我的第三天,我从父皇那儿知道了理查德的真实身份。理查德是父皇的同胞兄弟,是父皇的亲哥哥,可我依然如最初见面时那样称呼他,这也是理查德请愿的,说这样才能够拉近本就生疏的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理查德十分博学,至少在目前为止,他是我所有老师中最为敬佩的一个,于是在换了三十八次老师后,第三十九个老师成功进驻圣吉尔斯,开始常驻于此,教导布鲁赫陛下的唯一皇子,杰克殿下。
直到那时为止,我都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艾伦又朝迷森入口多迈出了一步,夕阳下沉沉重,渐渐隐去残败身躯,留下黑幕,大地被黑暗指控,人类躲回升旺炉火的家中,血族世界到来。
指尖花瓣不知何时被捏碎散落满地。
“有这么好看吗,迷森?”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无意间闯进去了,会有人找到我再把我救出来吗?”
“你傻啊,刚不是说了只要进去了就没人能出的来吗?”
“如果,只是如果而已,会有人去找我吗?”
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可他明显在说完这句话后在等着我回答,即使不明确说出来我也能感受得到,此刻那两弯泉水中祈盼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是如果的话,那么……应该会有的吧……”
可他没有说话,只是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只好急忙掉头离开,朝城堡走去,但是脚步却沉重的出奇,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我整个人体的重量,像要在这片绵软的土地上踏下一个个足印,顺着他即将跟随的身影,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
“会有的……如果没有,那就只好我去救你了……谁叫你比我笨呢……”
恍惚开门的瞬间,我望见他侧脸,微露的笑颜久久刻在我眼中,他也跟了进来。
我本以为这样带着色彩的日子会如此般长久持续下去,夕阳带上了迷醉的微醺,黑夜升华也裹挟宇宙一半黑暗,白昼上空滑翔头顶的天际白云线,每一调色度都是以往从未见过的真与幻。我每日在房间中等着他来,再与他一起在房中等着理查德抱着书本走进,短短半年时间内,理查德便已经成为了大人中我最为知心的朋友,而与此同时,我的成年礼也渐渐逼近,谁也不曾想过,我的成年礼会在这样一段一切顺利的时光中迎来。
我从枯井中爬出,接住被上苍舍弃于我的希望,目睹手心捧起的光芒,想要带着它去往更远的他乡,虽然我自知,我也许还未搞清楚这希望究竟是什么,它到底对于我来说,是一件事,还是一个人。
可当我越走越远,往日的深水沉溺在我身后一去不返,我想着渐渐离我远去的孤单与无助,带着满心的憧憬踏向满心憧憬的未来,不知还会有什么恩赐正在前方徘徊,等我到来。
我开始渐渐明白,原来一个人改变起来,真的可以这么容易,能够让他彻底舍弃过往,投入现在,身为血族的我,每当不断徘徊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之际时,总能从中看到结局的惨痛,我将会继承父皇的王位,登上那级台阶,看到以前的我所从未见过的世界,万人的俯首称臣,换我一世保他们的平安。
只是,走到这一步的我还尚未发觉,被紧捏在掌心的希望,正如流沙般慢慢散开,散落一地的带着色彩的足迹,是我再也无法回到的从前。我变了,而世界,也一直在改变。
直到那一天为止,距成年礼还有半个月的光景,我见到了我的亲弟弟,父皇的另一个孩子。
被叫做阿尔的男婴。
“殿下,艾伦他……”伊莱轻轻放下手中银盘端来的杯子,试图不发出任何声响,是他自身的习惯。
“他没事,明天请医生来给他好好看下皮肉伤,药等我回来我亲自喂,除了我,其余时间不许任何人靠近那条走廊。”
“不,”桌前写字的人忽然右手停顿,于阴影中抬起头来,月光爬升,陷入那两对酒红色光点,“这几天除圣吉尔斯内部的人外,不接见任何外客。”
“是,殿下。”
“伊莱,等下。”忽然被叫住,伊莱不得不重新关上门转过身,那张秀气的脸上少有的显出疑惑。可杰克却只是坐在桌前,什么话都不说,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杰克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昂起下颚看着窗外月光,凉月照在那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白的不能再白的肌肤上,更为冷彻,随即空气中便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瑟瑟微凉,从杰克身上发出来的,是任何血族都不曾拥有的威慑。
“‘双戒’的事,我希望你能不要告诉任何人。”
“咣当!”银盘从手中脱落,在木质地板上砸出声响,继而滚至厚重地毯边缘,打了几个响转。
“殿下……”迅速捡起滚落的银盘,站在原地为方才的粗心与失礼致歉。
“殿下,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我给他下了双戒咒,所以从此以后,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将丢失,当然也包括他是理查德之子这件事。”
“殿下,您知道您在做什……”
“我当然知道。”
“可双戒的作用不仅仅限于此!”
“你是说,双戒最主要的目的,是用来割断他和恶魔做的交易,将他身体因诅咒所受的一半痛苦转移至我身上……这件事吗?”
“……”
“伊莱,”他转过身来,他只是转过身来看着他,没有任何肢体行动,“如果双戒的其中一只被从手上取走,”他左手中指上那颗正被照的璀璨的银戒,“那么令一个人也会消失。”
“所以……”
他微颤的双唇,看着窗前的他的发白的脸色。
“所以艾伦在,我便在,艾伦死,我也死。”
如若命运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么就用诅咒,来将你我紧紧相连。
“伊莱,等下。”忽然被叫住,伊莱不得不重新关上门转过身,那张秀气的脸上少有的显出疑惑。可杰克却只是坐在桌前,什么话都不说,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杰克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昂起下颚看着窗外月光,凉月照在那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白的不能再白的肌肤上,更为冷彻,随即空气中便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瑟瑟微凉,从杰克身上发出来的,是任何血族都不曾拥有的威慑。
“‘双戒’的事,我希望你能不要告诉任何人。”
“咣当!”银盘从手中脱落,在木质地板上砸出声响,继而滚至厚重地毯边缘,打了几个响转。
“殿下……”迅速捡起滚落的银盘,站在原地为方才的粗心与失礼致歉。
“殿下,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我给他下了双戒咒,所以从此以后,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将丢失,当然也包括他是理查德之子这件事。”
“殿下,您知道您在做什……”
“我当然知道。”
“可双戒的作用不仅仅限于此!”
“你是说,双戒最主要的目的,是用来割断他和恶魔做的交易,将他身体因诅咒所受的一半痛苦转移至我身上……这件事吗?”
“……”
“伊莱,”他转过身来,他只是转过身来看着他,没有任何肢体行动,“如果双戒的其中一只被从手上取走,”他左手中指上那颗正被照的璀璨的银戒,“那么令一个人也会消失。”
“所以……”
他微颤的双唇,看着窗前的他的发白的脸色。
“所以艾伦在,我便在,艾伦死,我也死。”
如若命运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么就用诅咒,来将你我紧紧相连。
“艾伦他……已经无事了吧……”
没有你在的,第九十一天。
你在我眼前死去的,第九十一天。
“嗯,殿下已经命人给他治疗了,圣教应该并不敢大动干戈,在艾伦身上做文章,这次阿尔萨斯流血事件,对外宣称为布鲁赫一个血徒中出现的暴走狂。杰克他……杰克还是不想公开艾伦的存在。”
“因为如果议院知道了艾伦的身份,也会是和夏佐一样的结局吧。”阿尔回过头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蓝斯,蓝斯左耳边上那一抹小小的蓝色锆石正在冷月下发出银灰色的光。
阿尔依稀记得,那枚锆石,是血族冈格罗族的世传宝物。
“阿尔,”蓝斯将手中红酒杯轻放桌上,行至窗边,阿尔如今已经和自己的个头差不多高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曾一起陪伴成长的杰克和那个小小的婴孩,如今都已换了个模样。
包括他自己,也一直在改变。
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曾经的他以为,只有变化才是不变的,而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看样子似乎又将变成一段未知的疑惑。
“阿尔,现在的布鲁赫和圣教都将会随时开战,那么你呢,你准备好随时迎接战争了吗?”
在他眼里,阿尔即使已经过了成年礼,可却仍旧是当年的那个小孩,那个让他第一眼就无比心疼的小孩,那个第一眼让杰克便发了血性暴走的小孩。
“贵族议院多有顾虑,可其实大多已经通过了票选,狼族一众因其首领亚瑟的重伤是在圣吉尔斯治好的,所以也成为了布鲁赫同盟一员,圣教其实并不想看开战,圣子雅各上任时数不够,就遇到了一系列难搞的问题,可雅各也并不会因为这点就妥协布鲁赫,毕竟新月誓言是如今他们手上唯一的筹码,西德尼那边现在请来了卡帕西亚家族,包括巫师西瑞尔在内,但这么长时间西德尼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在观望,他一直在观望,看伦纳德会怎么做,然后才会做出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你觉得事态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呢?”
“所以看上去圣教和布鲁赫的大战一触即发,但在我看来,从内部来说,至少百分之六十的主动权仍在我们手上,我相信哥哥早已料到这一切,所以才会按兵不动,大战一开对谁都没有好处,除非圣教能够做出让步,让哥哥亲手撕毁新月誓言,再立新约,但是……”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却出现了艾伦这个不确定因素?”
“嗯,”阿尔的侧颜是血族中少数堪称完美的,极度瘦削的线条和硬朗英气的弧度紧紧贴合在一起,割破了月色,而后在阴影中划出一道空白,蓝斯望着,脑海中忽而浮现先前阿尔曾问过他的那个问题。
“艾伦这个不确定因素,几乎可以说是打破了哥哥计划的一半,阿尔萨斯流血事件,分明是给足了圣教我们布鲁赫的把柄,而圣教却依然能如约放人……我不知道哥哥是怎样做到的,亦或是说,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以做到的。”
“殿下从小便是如此,只要是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将义无反顾,可杰克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这其中有一半都是曾为他自己索要过的代价,这些代价终有一日会变成他身上最为牢靠的枷锁,令他寸步难行。”
“蓝斯哥,我哥他……会死吗?”
蓝斯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下,可他隐藏的太过完美,以至于在阴影中的自己拥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收起所有即将表露的神态与不安。
“我不知道……但是阿尔,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所以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你们兄弟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选择相信我,那么也意味着你同时选择相信了杰克他不会死。你会怎么选择呢?”
阿尔定定看着蓝斯的那双深海蓝瞳孔,在黑白酒店的三个月,蓝斯几乎日日会来探望自己,虽然自知夏佐已无法失而复得,可如若连被杰克禁足的这段痛苦时光也要由他独自一人走完,那么每一日每一日重复上升的白昼,在他眼中,究竟何时才是最后的尽头。
我在我自己的眼前丧失了你,此刻,我要如何再重拾与你相遇前的所有悲伤。
“我当然选择相信哥,相信蓝斯哥,和蓝斯哥你所说的誓言。”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的,现在让我们坐下来吧,我会好好给你分析一些事情,并且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代我去做,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哥的想法。”
阿尔被蓝斯搂着坐在沙发上,被阴影笼罩的房间内唯剩一处光明的窗前月,似是那晚与夏佐相遇时的明媚亮光。
“哥他要放我出去了吗?”
“你说什么呢,本来他也就没想要关你这么久,只是之前夏佐刚死,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再加上外界形势没有那么安稳,你出去只会多增加一份不确定因素,索性就和我商量,把你转移到这里来啦。”
“哼,他那是怕我出去给他添乱吧。”
“阿尔,”蓝斯的语气忽然严肃下来,让阿尔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那对双眸,眸中仿佛划过什么,但却无从捕捉,凭现在的自己,对外界的形势的判断仅止于此,可他阿尔不能只是呆在这个酒店里,夏佐的死和圣教不无关系,当初布鲁赫议院驱逐夏佐离开巴黎,而路上却多出了一个圣教的圣徒。
圣徒,艾维斯。
那个艾维斯和圣教到底是什么关系,传闻中的圣战战神,被圣子亲自从地狱囚牢中带出的怪物,一个普通的献祭仪式不可能要了夏佐的命,他相信拥有纯净之血的夏佐不会在献祭纯血后依旧丧命。
因此一切的可能只有两种,一是夏佐的死与圣教阴谋有关,另一个就只能是……
“你在想什么呢?”
蓝斯伸出五指在阿尔眼前晃了晃,阿尔垂下眼眸,淡淡弯起来唇角。
“蓝斯哥。”
“上头具体的安排大概就是这样,你明天便可以动身了,我要先回阿尔萨斯那边处理些事情,剩下的就先交给你了。”
“如果我查出了夏佐的死因,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呢?”
当沉默再度降临,黑暗笼罩大地,血族世界即将迎来血雨腥风,可至少从这页开始,故事的翻篇会更加精彩,以至于悲壮。
“阿尔,人死不能复生。”
“我会用这只手,在这个让我失去他的世界,掀起一场谁都不曾见过的风暴。”
“直到那场本不该存在的风暴,最终化为一场灾难吗?”
“嗯,直到那场灾难陪葬了所有该为他陪葬的人,直到那场风暴,让我看清真正的凶手……”
窗开月下,蓝斯的身影在阳台白色栏杆上停留,风吹起他不断摆动的衣袖,藏蓝色制服被抛镀满层银光,可他冷得淡得如凌厉凉月,在阿尔面前,最后一次回过头来,隐去那枚蓝色锆石的淡漠。
“阿尔,先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是的,我也曾失去过一个我最为心爱的人,只不过她既不是血族,也并非人类。”
“哥……”
“为了挽回,我像你一样掀起了一场风暴,可却再也不能亲手触摸她的脸,仇恨让我失去了一切,包括我自己。”
“可是你也不曾后悔。”
“是啊,”蓝斯腾空迈出脚步,踩在透明空气之上,气流在他脚下波澜不惊,一抹深蓝之影,从容向着月光聚集处走去,月色从天际冰裂融化,冷淡如刀,割在世人肌肤上,留下血族印记。
“我从未后悔,也永不会后悔。所以阿尔,完成你自己的使命,和那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吧,记住,如若最后的最后到来,你也绝不是一个人。”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圣子,雷伏诺首领已到楼下,还有卡帕多西亚家族的那个巫师,也一并跟随前来了。”
人类从我脚下经过,我站在圣教房间内,而你们身处黑暗深渊,却全然毫不自知。
“知道了,多备一杯咖啡吧。”
“是。”
可纵使我们天生不曾受到上苍眷恋,残喘存活世间,却也依然不得不继续迈步前行,尘土从半空中落下,抵达你们那里,在你们的肩上也都带着血族气味,那是在我看来多么诡异的味道,正如现在正朝上方走来的贵客,沏好的咖啡冒出细细密密浓浓缭烟,回荡周旋,遮挡昏暗房间一半视线。
“圣子,客人到。”
我们人类,曾在这片血族的世界,腹背受敌,但是否,在我之后,还会有人依旧受到伤害。
雅各转过身来,那张被烟雾扑上的皙白脸庞,眼下布满一圈青紫。
“圣子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西德尼,我们是有多久没见了呢,仔细算算,应该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吧。”
“也差不多了,只是上一次的与圣子初识,是在雷伏诺的北极圈边境,而这一次则是我来到了圣子府上,也算是时隔许久重游圣教故地。”
“啊,这位是卡帕多西亚的祭司,西瑞……”
“我知道,西瑞尔巫师,历史传言中唯一一位会操控禁用巫术的黑祭司,对吗?”
雅各微笑望着正对面坐着的身着黑袍,宽大连衣帽檐盖过全脸的人,脖子以上完整被阴影隐藏的黑暗,只些微露出丁点不同于西德尼身上的气息。那就是卡帕多西亚巫师世家的独有气质吗,雅各仔细打量着西瑞尔,并深手将放在西瑞尔身前的咖啡杯挪了挪,推向离西瑞尔更近的地方。
只是与此同时西瑞尔的手指也恰好伸上前来拿取咖啡杯,在与雅各的指尖相接触的一刹那,透过宽大的黑色帽檐,一张藏在阴影暗黑中的脸,一半露出在披白的空气中,倒映于雅各双瞳中。
雅各手部动作稍作停顿,却即刻恢复正常。
“多谢圣子。”
“不客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呢。
“此次前来,要与圣子商榷的事宜,圣子怕是多少了解了一些吧。”
西德尼的声音从眼前传来,雅各略微反应了一下,才作回答,脑海中依稀若隐若现的那张黑帽檐下的脸,挥之不去。
“哦,是的,我已经大致了解了雷伏诺的一些想法了。”
那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是吗,那就请圣子开始对我们说说圣教和圣徒们的想法吧。”
“嗯,那就现在开始吧。”
那是一张没有完整人皮残缺不全的脸。
“我知道,西瑞尔巫师,历史传言中唯一一位会操控禁用巫术的黑祭司,对吗?”
雅各微笑望着正对面坐着的身着黑袍,宽大连衣帽檐盖过全脸的人,脖子以上完整被阴影隐藏的黑暗,只些微露出丁点不同于西德尼身上的气息。那就是卡帕多西亚巫师世家的独有气质吗,雅各仔细打量着西瑞尔,并深手将放在西瑞尔身前的咖啡杯挪了挪,推向离西瑞尔更近的地方。
只是与此同时西瑞尔的手指也恰好伸上前来拿取咖啡杯,在与雅各的指尖相接触的一刹那,透过宽大的黑色帽檐,一张藏在阴影暗黑中的脸,一半露出在披白的空气中,倒映于雅各双瞳中。
雅各手部动作稍作停顿,却即刻恢复正常。
“多谢圣子。”
“不客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呢。
“此次前来,要与圣子商榷的事宜,圣子怕是多少了解了一些吧。”
西德尼的声音从眼前传来,雅各略微反应了一下,才作回答,脑海中依稀若隐若现的那张黑帽檐下的脸,挥之不去。
“哦,是的,我已经大致了解了雷伏诺的一些想法了。”
那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是吗,那就请圣子开始对我们说说圣教和圣徒们的想法吧。”
“嗯,那就现在开始吧。”
那是一张没有完整人皮残缺不全的脸。
相对于雷伏诺来说,此刻最难做的唯属圣教,圣教在血族十三氏族中破了例,将引起阿尔萨斯流血事件的暴狂血徒转移交在了布鲁赫手上,未经布鲁赫贵族议院的允许,一名神秘的惹起众多事端的不安全因素被移交回了血族世界,并且全权交由布鲁赫现今陛下杰克审办。
杰克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那名血徒,谁也不曾知晓,但世传谣言纷纷,各型各色的说法占据着巴黎和阿尔萨斯各大街道,由此而引发的议院贵族的不满也日渐增多,当联合议员长老商议的奏章递交上圣杰尔斯处,却只是久久没有回应。
圣教和布鲁赫究竟做了什么约定,有传言说,杰克殿下在圣子那里许诺,将此次那名血徒的过错记在自己的头上,替他偿还所有罪过,这是杰克殿下为了赎出那名血徒所需付出的代价。
可奇怪的是,这种传言的结局是,雅各圣子并没有答应布鲁赫殿下的这个提议。
“你和杰克究竟做了什么约定,外界始终传的很凶,基本上没有人能有个定论,知情者只有你和杰克而已。”
西德尼慢慢酌了一小口咖啡,他是在喝着咖啡,可却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语,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为了平稳自己的心态与情绪,适当的肢体语言也是必要的。
雅各轻轻笑出了声,却没有说话,双眼望向窗外,带着那晚杰克来找自己的事情一起,随着渐渐斜上夜空的牙月了却无声。
“难不成,外头传的那个说法是真的?杰克他为了艾伦,宁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那名血徒当然只会是艾伦,自从那日艾伦出现在雷伏诺为迎接卡帕多西亚家族的宴会上,并且刺伤了西瑞尔后,西德尼就已经敢断言,艾伦迟早必将成为血族世界一大隐患。
只是他没想到,继阿尔萨斯流血事件以后,艾伦随时都能成为杰克的一把索命锁。
“也许对于布鲁赫来说,艾伦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吧,不应该是对于他杰克来说,如果艾伦消失了,那么他本身存在着的意义,也会随之消失吧。”
“所以圣子愿意选择相信他?相信杰克?一个堂堂布鲁赫氏族的殿下。”
“我就是因为不信任他,所以才会把艾伦交给他吧。”
“此话又怎讲呢?虽说我和杰克一样,同为人类敌人,同为血族之后,可我在得到消息后始终不能理解的是圣子你的想法,你可知道,现在的人类世界所探讨的一半话题都来自于你和杰克殿下那晚的会晤,人们都说是你把罪徒放走的,是你把人类的性命置之不顾的。”
“西德尼,”雅各闭着眼,手指轻轻按在太阳穴上,仅从眼周下那一圈乌青判断,也可知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圣子因操劳过度,而倍显焦灼,“为了艾伦一个人,杰克可以牺牲掉整座圣杰尔斯,这才是他杰克最真实的本质,杰克是你们血族世界中的一头猛兽,我从未接触过如此谨慎小心而又能成大事的人,只是如果这一次圣教不选择在布鲁赫的面前退让,那么被拉着与圣吉尔斯一起陪葬的,只有人类。”
“你是说,杰克其实一直在威胁你?”
“西德尼,我想你们雷伏诺应该已经得到情报,狼族首领亚瑟与布鲁赫已经签署了联盟协议,在此之后来来往往不断加入布鲁赫同盟的种族将会越来越多,兽人正在蠢蠢欲动,狼族的力量更不容小觑,仅凭亚瑟一人的头脑或许就能搅翻这世界的浑水,所以圣教不能只是表面上光为了新月誓言而与布鲁赫对立,如果私下里能够让我们有一丝机会牵制住布鲁赫蛛网上的一根,我也会为此不计代价。”
雅各一番话后,西德尼久久不再开口,今日的秘密会议并不是雷伏诺找上门来的,而是圣子雅各的亲笔邀请,目的不用明说也能明白,圣教需要开始招兵买马,为一触即发的大战做准备。可他雷伏诺毕竟也是血族十三氏族中的一支,如若背叛了统领布鲁赫的杰克,结局将会怎样,西德尼还没有好好想清楚。
只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嗅到了圣教与布鲁赫之间的火药味,那时他曾去过伦纳德的府邸探过口风,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料,伦纳德对布鲁赫和杰克的衷心简直无法更为纯洁,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伦纳德所统领的梵卓氏族与布鲁赫属于敌对状态,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梵卓家族在伦纳德的带领下竟然归顺了布鲁赫,伦纳德成为了布鲁赫在科西嘉区的亲王,而梵卓则成为了布鲁赫军队中至关重要的一支。
“我很能理解圣子此刻的心情,杰克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恨他,恨不得能亲手将他生吞活剥,可雷伏诺没有这个能力,圣教也没有,此刻艾伦已被布鲁赫接管,艾伦可以说是圣教和我们当下唯一能够制约布鲁赫的筹码,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更多力量,但是容我请教圣子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说,”雅各站在窗前,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从咖啡杯中缓缓吐露出的烟气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匹银白色的马在月光下吐露而出的鼻息。
而那匹白马,是长着独角的神驹。
“圣教想要借助我们雷伏诺的力量,来在这场战争中对抗布鲁赫,那么请问圣子,从这场交易中,我们又能获得什么奖赏呢?”
当阿尔经波兰转乘来到芬兰境内的赫尔辛基,时间已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四十,空气比起之前的波兰来说更为冰冷,带着北冰洋冰川气息的空气流动钻入衣袖爬上肌肤,在肌肤上刻下一道道深深伤痕,是接受了冬日之神洗礼的象征,也是给藏身于此处的那个氏族的最大献礼。
“请问是巴黎布鲁赫的阿尔少爷吗?”
从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轻飘飘冒出一个黑色身影,影子走到阿尔身前,一袭黑色礼服只衬托出了对方惨淡无光的皮肤,而除此之外从这个躯体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跟生命相关的迹象,唯一能证明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正活着的根据,只是他能说话而已。
“嗯。”阿尔的唇边吐出一口不大不小的哈气,在抵达芬兰的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刺骨钻孔的寒风已经将他冻的毫无困意,先前在飞机上看过的资料与文件内容统统都结冰冻在了脑中,无法开始正常运转。
“皇后派我来接您的,请少爷跟我上车吧。”
“皇后?是白皇后吗?”
“是的,我们冰族只有一个皇后,就是白皇后。”
打开车门的人影躬身等待阿尔入座,阿尔站在路边,头顶昏黄灯光忽闪忽灭,芬兰人口稀少,在如今这个时节半夜凌晨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来之前在飞机上看过一些关于芬兰和冰岛的冰族报告,这个种族生性多疑,几乎常年只居住在这两个地方,因为各种缘由冰族曾一分两半,各自存活于芬兰与冰岛两处,最后一次的统一便是在这位白皇后的手中。
因此白皇后在冰族人的眼里,可以算是神明般的存在。
根据蓝斯和伊莱传递给自己的情报,布鲁赫现今和狼族建立起来的联盟日趋稳固,想要加入此联盟的种族会越来越多,而居于血族十三氏族统领地位的布鲁赫,究竟能否允许随便一支氏族都加入,就是杰克的事情了,从与布鲁赫的祖辈们起就建立起来的长久友谊中,有一支氏族,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芬兰冰川王国,冰族。
“雪花所及之处,便是世间活物的葬身之处。冰川一一排列着,像是时刻准备偷袭敌人的枪兵,天空里毫无太阳可言,唯一能感觉到自己仍就存在的事实是一呼一息间的哈气,而看着渐渐在马车背影中远去的两旁的高大树木,就仿佛感觉自己正在通往的,是一个走向地狱的世界。”
人类探险家曾对这片神秘区域写下了这样的文字,那时读过这段文字的阿尔所感觉到的只是莫名彻骨的寒冷,从北极圈而来的无声无息的咆哮,一应被包含在眼前满是一片银白的想象中。
连空白的位置都没有预留的世界,角落里也尽是雪花所占据的轻盈,雪就像现在这样从银白色的天空上飘下,再来到银装素裹的冰雪堆砌起来的世界,在脚下不紧不慢远远后退的还是那条被白色统治的土地。
马车声迟迟入耳,阿尔忽然十分后悔当初答应了蓝斯代他来芬兰,从赫尔辛基出发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路上走了有多久,等一觉睡醒过来发现天也亮了,而自己也已经不在车上了,一匹白色马驹驾着的车正从被雪装铺满的大道这头赶向大道那头,长为十几米的巨大树林被一条主路分为两排,雪还是在一直从天上飘下,落在肩头鼻头与睫毛上。
这里即使连空气也都是死寂的,这种想法突然冒上他的脑海,可这种死一般的沉寂正如源源不断的月光补给血族以能量一样,被冰冻的寒霜也正在以某种神秘而独特的方式,补给冰族以能够生存的力量。
而当所有并排的树木都走到了尽头,本若隐若现的白色尽头在最后凸显出自己的模样,犹如神的画笔一般被遗忘在世界的这个角落,由此被图画出的用冰雪雕砌的巨大城堡,都成为了冰族在阿尔眼中的模样。
“就是这里了阿尔少爷,请允许我带您进去。”
“等一下。”
阿尔从马车上下来,厚实的雪踩在脚下,发出一声闷响。他漆黑的双眸仔仔细细看着眼前这一切,曾有一瞬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有生以来头一次浮现在他的心头,而光是这漫天飘落的雪和正巍然屹立在整座山腰上的城堡,就已足够让他感谢蓝斯让自己代替他来见冰族。
冰川雕砌的城堡反衬过来的银白色雪光恍惚着他的眼睛,一旁赶马车的人安静的候着,等待随时领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进入城堡中央。
“你们国家的臣民呢?都住在哪里?”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先生,白皇后很近人情,她会时不时去村民居住的镇子里看一看。”
“这么说你们这里四季都只是一个季节了?终年飘雪。”
“您要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先生,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这样,总会隔上那么一段时间气温上升,春暖花开,但也只有那一段时间过去了,村民们才会走出家门活动,毕竟大家的精力又都恢复了。”
阿尔的眉毛微微抬了抬,目光移向那个车夫,哈出一口哈气。
“这么说,只有在飘雪的时候,你们才敢正常生活,就和血族惧怕阳光一样?”
那个马车夫在听到阿尔这么说后明显愣了一下,他可能并不知道有血族这类种族,亦或是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被提到过了。
“是……是的,先生,确实是这样没错……冰族惧怕阳光,就像……呃……就像先生您口中的血族惧怕阳光,是一样的道理……”
可能是因为阿尔的目光始终紧紧落在他身上,车夫只是不断尽可能的低下头去,不让阿尔看见自己脸上的任何表情,阿尔长长哦了一声,点点头,抬头看了眼被银白色的天空所遮挡起来的日光,大步朝巨大平原前的山腰城堡走去。
雪花不断飘下落在他身后,车夫走在阿尔身旁,被留下树林尽头的那匹白色马驹,时不时踢着蹄子打出响鼻。
在冰川王国洛基的土地上,除了死寂,还有死亡。
“殿下,卡帕多西亚家族的那个巫师已经随西德尼抵达圣教了。”
“嗯,除了那个叫西瑞尔的巫师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只有西德尼大人和那个黑袍巫师一同前往,西德尼大人十分小心,此次行程没有告诉任何人,知晓具体情况的就只有圣教和雷伏诺,连伦纳德大人似乎也都不知道这一切。”
伊莱鞠着躬,杰克一段时间没有吭声,眼睛只是看着窗外,一年期将至,血族在自己的世界中,守护着自己的月亮,从其弦月至半圆月,如今又将再经轮回,月亮圆了一圈又一圈,终归会回到他们的世界。
那个让他们豁出性命去守护的狼牙之月。
“‘露日’快到了。”
“是的,殿下。”
“可月亮却迟迟不肯归位。”
“殿下先前吩咐臣去请人来举行祭祀仪式,臣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办了。”
“进行的怎么样了。”
“臣按照殿下的吩咐将此任务安排给了蓝斯大人,蓝斯大人已经派阿尔少爷前往芬兰了,估计过不久就能有所进展。”
杰克原本轻轻不断敲打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下来,黑暗中,半圆月已经在夜空上悬挂已有数月之久,这是不祥之兆,每当弦月迟迟不肯归位之时,统领十三氏族的布鲁赫便会由此举行牙月祭祀。
十三氏族聚集法国巴黎圣杰尔斯堡前玛丽山下,历代处刑死徒的巨石石场是血族祭祀仪式举办的重要场所。被献祭的祭祀家族会轮流担任,轮到杰克这一代,到了芬兰的冰族手中。
“阿尔啊……”
伊莱稍稍抬了抬头,收敛起来的目光微微看向杰克,想要试探什么,可却又继而低下头去。
“殿下觉得,有何不妥吗……”
指尖在桌面上重新轻敲一下,“没有,就这样吧。”
“是,殿下,那臣先告……”
“等下。”
伊莱身体微怔,退回地毯边缘,“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亚瑟他回去了吗?”
“回殿下,已经抵达科西嘉区了。”
“嗯,过两天伦纳德刚好也要回科西嘉区,你跟着他一起去吧。”
“殿下……”那对原本诚惶诚恐的双目忽然笼上一层雾霭,说不清道不明,却只是望着杰克,说不出话来。伊莱的黑色发丝被阳台若有若无的夜风吹起擦在脸庞,从杰克的书桌方位看去,阴影遮住了他双眼,唯剩两瓣薄唇紧抿着。
可杰克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伊莱独自立在黑色阴影中,杰克侧面的两旁倒映月光,若有所思的眼看着窗外玄月,却实际上只是在想着一个人,他伊莱从未擅自闯入过那片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属于杰克的月光是最为清冷的,就好像他的瞳色永远不可能带着那般的血红,他和杰克从一开始便注定不属于一个世界。
杰克拥有夜空唯一的被星光环绕的月,而他,只拥有被眼前这个人那晚救回来的命。
我除了你给我的命,什么都没有,可好歹这条命,也是与你相关的。
“是,殿下,臣明白了。”
“下去吧。”
当房门被扣响的那一刻,你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即使是去为布鲁赫和狼族的联盟多充当一个砝码,我也会因你而走过火海刀山。
艾伦还是喜欢一个人像这样坐在大床上,面对着直对那座迷森花园的落地窗,水月涟漪泛泛,荡在脚边,倍感孤伤。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晚上又睡不着觉的时候,便会起来这样呆呆看着窗外。景致依旧,只是在他脑海中却模糊不清,记忆被冲刷的一干二净,等醒过来时,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看见一切都那么熟悉,可那么熟悉的一切却都是如此陌生。
露日……吧,他是这么叫的,从这一天开始,血族便进入了捕食限制期,原本被阴雨与暗云布满的天空随即将会变得色彩明快起来,日出从东边,强大的太阳侵占掉整个血族得以藏身的角落,别曝晒的血族无处可藏,由此也无法再度正常捕食,而上百年来始终碍于和圣教签署的《新月誓言》,布鲁赫十三氏族仅仅只有在‘露日’来临之前的短暂时期内可以肆意捕食猎物。
这是圣教与布鲁赫之间的妥协。
“圣教……布鲁赫……”薄唇轻启念出这两个怪异而又异常熟悉的名字,自己从杰克那里知道了好多新的名词,那些是一觉醒来后自己所不曾听闻过的新鲜事物,如果杰克是血族的殿下,那么自己又该是谁。
杰克曾对自己说,他谁也不是,只是他自己,艾伦。
“艾伦,又不穿外套坐在窗边吹风了。”
一直以来陪伴在身边的那抹温柔声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身上多加了一件宽大毛毯,从身后像这样被杰克抱着,真的是一天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刻。
“我想看看月亮。”
“有那么好看吗?”喘息声顺着脖颈传至耳畔,弄得艾伦痒痒却很舒服。
“嗯,你不是说等露日来了,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月亮吗,所以我想多再多看几眼。”
“艾伦……”
“嗯?”
“今年的露日有可能会延迟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艾伦打断了抱着自己的人,转过头去捧起那张脸,“如果延迟了,会对我们很不利,是吧。”
“嗯,露日来临的时间越晚,就说明露日期间的捕食禁期就会延长,未来很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血族都无法进入正常的捕食阶段。”
黑暗中你熠熠发光的酒红色眼瞳,只在我身前发着光亮,我看着你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瞳,与你四目相视,你曾对我说,我也是你们血族中的一员,而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毫无怀疑的信着,我受了很重的伤,丧失了所有记忆,或许只有在你在我身边时,我才能找回那么一点点过去的感觉。
我仿佛能轻而易举的触到过往的回忆,那时我们曾一起在这古堡花园中玩耍,我沉浸在儿时我们便相识的美好幻境中,可我深知,那一切不过都是我个人的丰富的幻想。
我们何曾在那时便相识已久,我们有的只不过是之后悲哀与悲哀的契合,还有罪孽与罪孽的偿还。
可那些我们儿时的样子,仍旧始终不断的出现在我夜晚睡梦中,我多么想问你,你是否也曾梦到过与我相似的梦,可我却不敢问出口,因我怕那样一来,幻境就会在我眼前破灭。
“杰克,今天蓝斯哥来看我了。”
酒红目光的人身体微微轻怔,又即刻恢复了原样。
“嗯,哥带什么好吃的来看你了?”
“没什么,只是蓝斯哥陪我聊了好长时间的话,他怕我一个人会很闷,替我解解闷。”
“是吗。”
“听蓝斯哥说他今天就要回阿尔萨斯去了呢。”
“嗯。”
“连伦纳德大人也快要回科西嘉了吧。”
“嗯。”
“就剩下我们两个在这里了。”
“艾伦,”
“嗯?”
身体被转向另一边,坐在他怀中,右胸腔上挨着的,是那在左胸腔中跳动不断的心脏。
“你是不是天天一个人呆在这里太孤单了,想出去走走呢?”
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开口对你说,想要你解开我心中疑惑,可每每看见这对令人沉迷深渊的眼,所有语言便都黯然失色,是的,我孤身一人呆在这座世纪古堡,闻着你留下的味道,看着你走过的暗廊,想象自己大病之前的模样。
那时的我在哪里,干着什么,怎样与你相识,与这世界相见。
“不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可此刻你就在我眼前,所以我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