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是个与河水一般同为七彩色的光团,如果阿周未曾站在河水的位置上,是万万无法将他们分辨的。
将手掌放入光团之中,阿周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脉络清晰的灵力运行图。令阿周啧啧称奇的是,这运行图上精细到对每一滴水都发布了指令,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精妙的计算啊!他不得不惊叹于鲲族超绝的文明,比之人类都不知高了几许!
阿周按照鲲教授的方法将收回虚空河水的精神波动传了进去,一瞬间一整个方形区域的虚空河水便开始向阵眼归拢,因为阿周是在驱动阵眼的威能,所以每滴河水的回归都对阿周的识海进行了小小的冲刷,而每一次的冲刷都使得阿周的识海小小的扩容了一番。虽说扩容的范围极小,但架不住河水量大呀,这可是整整遍布三分之二南溟的虚空河水啊!
阿周瞬间欢喜了起来,这可是个增长精神力的不可多得的极大机遇啊!
阿周站在河水散去后空荡荡的地面,抬起头来,却发现鲲已然收回了十来个阵眼。阿周不再踌躇,立刻开始了下一个阵眼的寻找……
只是鲲和阿周都未曾发觉的是,每当他们收回一个阵眼时,就会有一道莫名的灵力波动传了出去,而方向直指那个人间最繁华的地方――长安……
…………
与此同时,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
繁华的坊市中,一张张皇榜被贴示在各个街区的布告栏上。
“惠秀才,这上面写的什么呀?”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问向身旁的年轻人,老人以前是某家私塾的教授先生,与惠秀才有些香火情。不过此时的他年老了些,已经不再授书,眼睛也不是很好使,看不太清皇榜的内容。
年轻人的目光大略扫了下皇榜,转化成平易的语言,恭敬道:“这是女王大人亲手颁下的指令,据说是女王之师、号为‘太古魔导’的大宗师,要在明日晌午之后向我们传授魔导的力量,连续演说七天七夜,并且他会建立魔导学院,供所有七岁乃至弱冠的子民免费学习魔导的知识……”
“魔导?那是什么东西?和儒释道墨一样的教派么?”
“据皇榜所说,这应该是近于墨家文明的东西,来自于神秘的南溟之地,可运于百姓日用……”惠秀才心里掀起狂风大浪。他的挚友为了寻求生命的回溯也去往了南溟,至今未归。南溟,那里究竟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呢?可惜,自己从未摸清这位朋友的想法,否则,也许自己也能和他一样站在与普通人不同的另一个层次吧……
“能够造福人民的东西啊……会不会与儒家相悖?唉,自从女王大人登基,长安的风总有些不同以往,颇为喧嚣呢。这位大人敢于尝试探索,敢走先帝不敢走的路,只是不知这个魔导会是个什么东西呢……只是今日颁皇榜,明日便要开大会,是不是急促了些?”老人见惠秀才发呆,全然不曾听到自己的话,于是不悦地重重敲了敲拐杖,“惠秀才?惠秀才?想什么那么入神呢?你对这魔导难道也有所涉猎?”
惠秀才慌忙行歉礼,谢道:“先生莫怪,不才方才想起了一位朋友,他也去了南溟,自称进行一场回溯,只是至今未归,看到皇榜上的南溟,这才一时失神。”
“哦?朋友?是那个叫作阿周的年轻人么?”老人面色稍异,嘴角微咧,眉头也蹙了起来。
“不错,正是那位。”
“哼,此人倒是有些才气,可惜他不学无术、离经叛道!不精读圣贤之书,偏偏信仰些不御外物的歪门邪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才是我辈当真应该做的,岂能学他一般游于山野,自甘堕落?惠生啊,你当离他远些,莫要被他带偏,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惠秀才苦笑:“先生言重了,阿周是一个有真正想法的人,我差之远矣,便是拍马也难及,只能观其项背,又何来赤黑一说……”
老人大怒,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直响:“哼!摒弃先贤之道,不尊君君父父、礼义廉耻,何以为人!你岂能与他这等斯文败类为伍!”
惠子知道,阿周曾与这位先生就儒学为民的观点上争论不休,把这位先生气得七窍生烟,而这位先生如何引经据典却又偏偏反驳不了阿周的巧舌如簧,是以对其怀恨在心。所以他心中虽对老人的话不以为然,却不愿意让恩师动怒,遂在言语上让了步,转移了话题:“先生所言极是,是我思虑偏颇……是了,明日晌午之后不知几位师兄弟会不会也去听从那位大宗师的教诲……”
谈及那几位尊师重道的师兄弟,老人再度展颜:“既是帝王之师亲授,那几个不成器的自然也得去旁听,就算是老朽也应去见识一番。要晓得,朝闻道,夕死可矣……”
“既如此,不才便去整理典籍,查询一番有关魔导南溟的旧例,先行告退了……”
“是极是极,惠生且行吧。”
惠秀才转身离去,内心却不免忐忑,他总觉得,这所谓的“魔导”与阿周的回溯有不小的干系,是一门甚至于阿周所思所想更加超脱世道的大学问,而这学问定将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
恢宏庄严的大明宫中,锦服华袍的女王陛下神色不豫,姿态上却不曾失了礼数,她向面前端坐的老人半欠身行礼,语气仍旧恭敬:“敢问师尊,这教授魔导的皇榜可是您亲自下令颁布的?”
姜尚面目并无颜色,淡淡道:“怎么,你对此有何异议?”
女王连忙解释:“徒儿不敢。只是,就今而言,社稷尚未稳妥,北方西方还有各种势力未曾平定,国内仍旧有反抗徒儿称帝的声音。魔导这东西又是如此的庞然大物,于此时将魔导受之于众,恐怕会对国家造成不可弥补的创伤。”
姜尚睨了女王一眼,语气依旧淡然:“你莫不是不知道你是怎生登基的?”
女王连忙跪下,声有嘁音:“徒儿惶恐,徒儿只是担心师尊此举会不会太过仓促,以致会出现什么不可算计的漏洞对师尊的计划不利……”
姜尚起身,抖了抖大氅:“本尊意下已决,你不必饶舌。”
良久,他微微一叹:“是本尊低估了七彩蝶带来的变故,他竟然不需要大椿树种就能去往南溟。若本尊所料不错,恐怕他已经取得了造化图!该死的大椿,是如何将造化图交托于他的?哼!计划只能提前,不能再畏首畏尾了,只要本尊将魔导推于人世,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不过一只小小的蝴蝶罢了,本尊反手就能碾死!”
说罢,他拂袖离去,并未看到女王低下头时恐惧并憎恶的眼神。
女王从地上呆滞着爬起,没有抖动皇袍粘上的少许灰尘,她缓步走出大明宫,鲜艳的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肤也似恍然不觉,她轻轻唤来身旁眉心一点朱砂、面容姣好的女内官,耳语道:“婉儿,秘密唤来怀英和太史令,告诉他们寡人有要事相商,此事涉及甚大,万万不可被旁人知晓。”
婉儿抬头一看,却见女王明媚的面容上一片苍白,不由心下大骇,嘴上却轻柔问道:“不知相约在何地?”
女王沉思片刻,又改变了心思:“算了,你安排一下,护送寡人出宫,不必知会太史令了,寡人亲自会见怀英。”
上官婉儿微松了口气,她可不愿意直接面见太史令,和他染上什么交集,那是个真正可怕的怪人!如果是人畜无害的狄相公的话,那还好说得很。只是不知女王大人为何如此局促不安,记得她老人家上次这般模样时,先帝仍然在位,可之后……
姜尚的魔导大会还是如期举行了。
对于这位神秘的太古魔导姜大人的身份来历,很少有人清楚,更多人还是怀疑起这个大会的潜藏意义。
不仅是普通的民众,很多朝廷大员对这位深入简出的大人物也不甚了解。
可是这个大会,却引起了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的注意。表面上看来,这是一场新学说的诞生,实际上却是政治思想从上而下的大变革!明眼的官员思索着这场变革背后隐藏的站队问题,不知情的读书人想着仕途的门路变化,平凡的百姓想着孩子是否能够进入这免费的学堂,改变代代未曾光耀的家世……
大会举办在午门,晌午未过,此地人流已如潮水一般拥挤。
惠秀才的精神有些不佳,似乎是因为昨日并未休息好。自从阿周因为那所谓的南溟走后,他也曾找寻过有关于南溟的典籍,可失望的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发现。他那时曾以为南溟之说不过朋友一时痴狂、说的妄语罢了,后来也就理所当然的放弃了。可昨日皇榜所示,让他发觉事情并非这般简单,于是他熬了整整一夜外出去了坊上最大的藏书阁,翻阅无数古老典籍去查询那神秘的世界。可惜,终究还是一无所获,他揉了揉惺忪的眼,忽而看到几位师兄弟也在这里,便走向前去问候一番。
“贺师兄?卢师兄?安师弟?你们也来了?”惠秀才走向三名结伴同行的学士,行礼后问道。
三名学士一一见礼,为首的贺师兄言笑晏晏,谈笑道:“我们昨日也看了皇榜,觉得此事要紧得很,而其日期所限有些怪异亦是甚紧,遂慌忙放下手头忙碌的工作,来参与此会。”
卢师兄乃是昨日那位老师之子,他素来眼高于顶,为人却志大才疏,对阿周乃至惠秀才都深深不屑:“家父昨日倒与师弟一见,对在下标榜了一番师弟的学绩功名,吩咐在下务必与师弟结伴而行,学些晋升之道。在下也虚心求教,也曾在昨日造访了令府片刻,可惜师弟行踪莫定,为人又高傲如冰霜,让在下等了半晌,也未曾恰面,当真是金足重贵呀!”
惠秀才料得他是趁自己外出查询典籍时吃了闭门羹,等得烦躁,心下也不拆穿,虚伪地将自己外出寻书等事情解释了一番,做出一副歉然的样子,这才使得卢师兄面色好看了些。他的心底却不以为然,想到要是阿周在这里,恐怕一个“滚”字已经脱口而出,又不由觉得好笑。
这个大会,少不得士子们这国家未来栋梁的支持,大会也专门设了士子才能到达的区域。因此惠秀才又与安师弟一阵寒暄之后,四人便结伴走去士子专属的位置,静待大会的开始。
晌午的太阳很是燥热,许多人都不堪它狂烈的荼毒,有些年纪稍大的夫子甚至身体都有所不适。
惠秀才和贺师兄和安师弟倒还受得,那姓卢的士子却已然不虞,心下更是暗暗腹诽,这太古魔导怎么还不来,面子也太忒大了些,教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贤人和学业繁忙的士子等他一个,莫不是也觉得这太阳头太大了,找了个荫凉的地方避了去?
牢骚发了没多久,晌午即过,姜尚在众目睽睽之中以一种超乎凡人想象的方式隆重登场,只因他并未走路或是乘轿前来,而是匪人所思的从天而降!
同时,午门正中土木自动,升起一座丈许高的庭台,恰恰接住缓缓下落的姜尚。姜尚盘膝坐在高台上,手上凭空出现一只散发着明黄色光华的法杖,他将法杖递出,杖尖直指那火热的太阳,眉头蹙了下,嘴唇微动,传出低沉的声音:“下去吧,你,碍眼得很……”
话毕,只见风云骤变,那太阳竟直愣愣地西去,转瞬之后,天空竟挂满了璀璨的星辰和一轮皎洁无暇的白月!
原本还喧闹不堪的午门瞬间鸦雀无声,寂静地恍若荒郊野外的一处死地。
姜尚看着众人呆滞的面容,露出诡秘又满意的微笑,他高举法杖催动法力,法杖上的光芒旋即映盖了他的全身,使他恍若一尊神祇:“不错,正如你们所想,这便是本尊要教授你们的南溟力量――魔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