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犹豫看了一眼苏瑾，小声开口。
“老爷，六小姐就是大夫。”
而且还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
现在家里有伤者，何必舍近求远？
苏句恍然回神后，才想起来，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六女儿，其实也是会些三脚猫医术的。
平时他看不上，如今最疼爱的女儿倒在面前，生死攸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直接命令苏瑾：“过来，给你三姐看伤！”
苏瑾啧啧两声。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叫她心火蹭蹭蹭上升。
所以，她也理所当然拒绝。
“不看！”
没有理由，就是不看。
苏句气得差点暴走。
“苏瑾，你现在还是苏家的人，你是我的女儿，你得听我吩咐！”
“很快就不是了。”苏瑾嗤了一声，瞧一眼那朝大厅缓步走来的颀长身影，“而且，我堂堂未来的齐王妃，凭什么屈尊纡贵给一个小小庶女看病？她也配！”
苏蓉本来还没有昏过去，只是装昏，闻言气得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诺，还没死呢，跟她娘一样惯会装，真是丢人！”
苏瑾瞧见了，自然不放过任何挤兑的机会。
苏句气得发抖。
“苏瑾，我管你是谁，你现在还是我苏家的女儿，你要是不救人，那就彻底滚出苏家！”
“呵，当我稀罕做你苏句的女儿，有你这等父亲，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一碗水端不平，若是当初没有那么绝情，何至于有今天。”
苏瑾转身，毫不犹豫就走，临了还白了苏蓉一眼。
“想要我救你，先把我两位哥哥的命还来！贱人就是矫情！”
苏句气得抓苏蓉不住，也顾不得吐血的人了，直接指着苏瑾。
“你给我滚，我苏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即使是事实，当众被指出，他不要脸吗！
“如此渣爹。”苏瑾失望摇头，对大夫人和苏玉道，“娘和玉儿还要留下来吗？”
大夫人和苏玉纷纷摇头。
苏句昨天今日做法，是真的寒了她们的心。
想到得到一个人的心不易，失去却是那么容易。
苏瑾心头释然，拉着大夫人和苏玉的手，一齐走出苏府。
身后苏句单手捂胸，眉头死死皱着，几乎能夹死苍蝇，他神情似痛似怒，身子前倾，想要说些什么，脚下的苏蓉一把抓住他裤脚，低低呻吟。
“父亲。”
弱小，无助，可怜。
苏句的神情彻底凝住。
大夫人和苏玉似有所感，回望一眼，都失望摇头，离开的步子越发决绝。
大夫人和苏玉都已经放弃苏句，苏瑾更是不说，头也不回离开了。
三人已走，欧阳诺留在这里也没有事做，目光淡漠扫过苏句的脸，声音低沉冰冷。
“将六小姐的聘礼如数带走。”
没做更多的事，但这么区区一句话，却叫苏句当即变了脸色。
因为苏瑾那些聘礼，有一些被二夫人和奸夫拿去变卖了，一时之间根本凑不齐！
苏句冷汗津津，颤抖着嗓子难堪回应。
“齐王殿下，这是我苏府的家事，烦请让我们苏府的人自己收拾。”
“可行。”欧阳诺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给你三个时辰，聘礼若是交不上不来，本王便要去父皇那里讨个公道了！”
欧阳诺虽不受宠，却是实打实的皇族子弟，皇帝可以不疼他，却绝不容许有人践踏皇室尊严。
这话一出，苏句的冷汗流得更甚。
“下官记得了。”
大夫人一时气怒跟着苏瑾离开苏府，走了好一会儿后被风吹醒了脑袋，才想起以后的事情，看向苏瑾。
“我们今后，住哪儿？”
“先住客栈，等买到新的院子，再搬过去。”苏瑾早有打算，并不慌张。
大夫人默了默，有些难以启齿：“那我们得回去一趟。”
苏瑾诧然：“为何？”
“没钱。”大夫人很现实，“出门在外，衣食住行样样需要钱财，我们没有。”
所以，她还是要回去求助苏句？
苏瑾瞧着大夫人那一副屈辱又不能说的样子，喟叹一声。
“娘，我带了银票。”
她做事从来不会不给自己留有余地，钱财这东西，肯定要留在身上的，毕竟她有异空间，并不会觉得累赘。
大夫人神情缓了少许，问道：“你有多少银票？”
“林林总总，五百两还是有的。”苏瑾答道。
“这么多？”大夫人吃了一吓，而后蹙起眉头，“你拿了苏府的钱？”
几人离开苏府，就打定主意跟苏府脱离关系，要是这关头苏瑾还拿了苏句的钱……
后面怕是不好交代。
苏瑾明白大夫人顾虑什么，扯了扯唇，说道：“娘放心，这些钱来源正当，跟苏句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我在外头给人看病，赚来的银子。”
听得苏瑾直呼苏句名号，大夫人嘴唇动了动，静默少许。
“虽是离开了苏府，你终究是晚辈，可以骂他，不能直言名讳。”
怕她误会解读，补充道，“天子脚下，最看重礼仪教养，你是姑娘家，犯不着为他把自己的名声赔进去。”
苏瑾了然。
这年头，孝道是一顶沉重的帽子，不管怎么扣上去的，都能稳稳摘不下来。
她看不起苏句是一回事，跟苏家断绝关系是一回事，但她跟苏句有着血缘关系，这是不容置喙的事情。
生养之恩，大于天。
外人可不管苏句有没有养她，对她好不好，她要是对苏句不孝顺，那就是天大的错。
道德绑架年年有，苏瑾见怪不怪。
勾了勾唇，“无妨，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被他毁得差不多了。”
至于不孝……
从迈步离开苏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要这个名声。
也要不住。
别有用心的人，多着呢，防不胜防。
苏瑾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让大夫人头疼，眉头紧紧拧着。
“苏瑾！”
她念着她名字，话语间夹着几分恼怒，“不许妄自菲薄！”
苏瑾目光直勾勾看着大夫人，好半响，垂下眸子。
“好，我不说了。”
不管是大夫人认为她不孝，还是真心为她着想，她都不是那么在乎。
反正当着大夫人的面不说这事，难道背后她也不会说？
完全不可能。
只是没必要跟大夫人为这件事情起杠，大夫人身子还没彻底好利索呢，今天还被刺激了。
苏句不值得。
大夫人瞅得苏瑾样子，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拍拍她手背。
“你啊！”
一对女儿既然跟着她出了门，那以后的日子，便应该由她操劳了。
略微沉吟，朝着前路走去。
“今日先歇在福来客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