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哑了一瞬。
目光复杂扫过苏瑾的脸，而后落到沈达身上。
“本宫晓得了，若她是你师傅，倒是本宫做得过了。”
“先前无知，还请沈大夫海涵。”
“不敢当。”沈达冷笑，“老夫只是觉得，有些人天生命好，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福过了，方始后悔莫及。”
柔妃：“……谢过沈大夫教导。”
说话间，柳熏儿带着煮好的粥饭过来了。
“姨母。”
柳熏儿福了福身子，“这是厨房特意熬好的补粥，于表哥身体最好不过了。”
“嗯。”柔妃微微颔首，让一侧嬷嬷用碗盛了两份，对青雪道，“去喂你家主子吧。”
青雪看着递到面前的粥碗，愣了好一会儿，才受宠若惊接过。
“谢柔妃娘娘赏赐。”
“她是诺儿的王妃，本宫看顾些也是应该的。”
柔妃端着另一份粥，眼中有什么情绪飞快掠过，“若是出个好歹，诺儿也会埋怨本宫。”
青雪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柔妃对苏瑾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去给苏瑾喂粥了。
两日未进食，苏瑾怕已经饿坏了。
偌大的齐王府，苏瑾无依无靠，别人不心疼她，青雪可心疼着。
柔妃瞧着青雪忙碌样子，唇角微微勾起，手中勺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的热粥。
柳熏儿凑过来，讨好说道：“姨母，这等粗活就让熏儿来吧，您在一侧看着就好，莫要累着了。”
“喂养生儿，乃母亲本分，累不着。”柔妃说道，拒绝了柳熏儿的热络，“你若是疲惫，可早早下去休息。”
“不，熏儿不累，熏儿担心表哥，在这里守着等表哥醒过来。”柳熏儿哪里肯走，急吼吼表明忠心。
柔妃若有所思瞟了她一眼，却是应了。
“随你。”
沈达瞧着这一家子，暗暗摇头，拿了纸笔在桌面刷刷写下两道方子，吩咐厨房熬药去。
……
欧阳诺醒过来时候，柔妃正趴在床头的桌面上小憩。
柔妃睡眠浅，欧阳诺不过睁开眼睛小小挪动，她便醒了过来。
“诺儿。”
瞧得欧阳诺睁开眼睛，柔妃欢喜不已，扶他坐起来，“精神可是好多了？”
“已经好多了，劳费母妃担忧了。”
欧阳诺说着，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入夜了么。”
“入夜也好，利于安睡。”柔妃说道，怜惜探了探他额头，“烧退了。”
欧阳诺低笑：“是啊，退了。”
神色意味不明，“儿子原以为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熬不过去了。”
柔妃缩回手的动作一顿，眼眸带着几许复杂。
“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
难得柔妃这般附和，欧阳诺有些意外，默了默，问道：“是她救了我？”
这个“她”没有具体说明，柔妃却是秒懂，微微颔首。
“你得谢她，她可费了不少心思的。”
欧阳诺更加意外了。
知母莫若子，自家母妃什么性子，他心里着实清楚，从向苏府下聘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母妃不喜欢苏瑾。
不论身份样貌，才学气度，落入柔妃眼中，百般都不对。
但他就是要娶苏瑾。
哪怕将其中的利益关系挑明了，柔妃还是固执坚持己见，觉得苏瑾一万个配上他。
故而苏瑾来到齐王府后，他即使没能亲眼所见，也知道母妃没少为难苏瑾。
纵然他分析了利弊，叫柔妃莫要生事，也只是将柔妃的不满暂且按捺下去。
这份按捺，总归是像那弹簧一般，越是压下去，反弹得便是越厉害。
他苦恼着还没寻到解决办法，这会儿柔妃却自己想开了？
眼眸闪动，他也不绕弯子，问柔妃：“母妃对她的态度，似乎改善了不少。”
“你是母妃唯一的儿子。”柔妃答，“也是母妃的全部，对你有恩的人，母妃自是怜惜的。”
顿了顿，呛了儿子一眼，“瞧你说的什么话，倒是把母妃当成那洪水猛兽，会欺负你媳妇的了！”
欧阳诺扬唇，母亲就是母亲，说的话就是真理，做儿子的哪能反驳。
她就是欺负了苏瑾，明面上他也不能揭开不是？
所幸的是，柔妃这会儿自己想开了。
眉眼弯了弯，却是无比想念那个娇俏的女子来。
“母妃，苏瑾呢？”
“这般喜欢，刚醒过来便要寻人？”柔妃问道，话里带着低沉，不明其意。
欧阳诺失笑：“毕竟是我的妻子，又救了我的命，醒来瞧不见人，自是要担心的。”
顿了顿，“当然，母妃也重要，儿子不是一醒过来，就第一眼瞧见母妃了？”
柔妃眼里带了几许笑意，弓指敲了他额头一记。
“你这小子，如今也会那些甜言蜜语来哄母妃了。”
“主要是儿子想瞧得母妃的笑颜。”欧阳诺道，“那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了。”
柔妃笑骂：“刚醒来就贫嘴，越发聪明了！”
自己儿子心思，她也清楚，白了他一眼，指着一侧小榻，“人在那里呢。”
欧阳诺抬眼看去，只见榻上的女子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双眼紧闭，面色略略苍白，似乎极为疲惫样子，薄唇动了动。
“母妃，瑾儿这是？”
“为你治伤，劳损过度，如今还在昏睡。”柔妃说道。
欧阳诺闻言便要起身，被眼疾手快的柔妃一把摁了回去，“你做什么？”
“去看看她。”
欧阳诺答，在柔妃的摁压下，依然坚持不懈扑腾着，“她为我劳累致病，我岂能安心躺着？”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柔妃搬出沈达，“大夫说了，还需静躺些许日子。”
顿了顿，“你此次五脏六腑受到重创，还被毒素所侵，近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苏瑾费心将你救回，可不会愿意看见你糟蹋自己身体。”
“她不过是昏睡罢了，劳累过度，睡上一觉就好，不必担忧。”
“怎么能不担忧。”欧阳诺不管，就是要下床，“她是我妻子，若是不能亲眼看一看她，我安不下心。”
柔妃阻止不住，奈何不得，只得帮忙将他扶下床，小心叮嘱。
“若是觉得不适，立刻说出，身体要紧。”
欧阳诺应了，获得柔妃准许，来到苏瑾小榻前，伸手抚上她有些冰凉的小脸，眸色柔和下来。
“瑾儿。”
略略探了鼻息和脉搏，见她当真无碍，心头的大石才缓缓下去。
“幸好。”
幸好她没事，否则他就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柔妃默默站在一边，瞧得儿子那看着苏瑾一脸珍宝模样，既是肉疼，又是惋惜。
最后，化为了无奈。
“都是命。”
欧阳诺听见了，唇角微微扬起，附和应答。
“没错，她便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柔妃哑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