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门：“已经请过大夫了。”
偷偷再看苏瑾一眼，“只是大夫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病还得找源头。”
说来说去，不就是骨肉计，觉得她们会心软吗？
苏瑾哼了一声：“那你赶紧找源头去吧，别来打扰，没看到我们还在吃饭吗？”
苏大：“……”
这话叫他怎么接？
源头，源头就是这一屋子的人啊！
六小姐不好缠，七小姐年迈，苏大踟蹰着，目光期期艾艾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转身：“看着我做什么，我们听雨苑多年被冷落，形同外人，怎可能是老爷心病的源头？”
她摇摇头，话里难掩失望。
“这许多年来，他但凡心里有我们母女几人半分，也不至于让我们娘三如此生分。”
得，大夫人这里也行不通了。
他这赶的是什么差事啊。
苏大僵硬地抽了抽嘴角，顿了好一会儿，说道：“夫人小姐，人总是会变的，以前年轻，总难免犯下一些错事，如今幡然醒悟，不算太晚，浪子回头金不换，何不给老爷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年轻不是借口，年轻得罪谁了？
渣就是渣，还妄想洗白。
苏瑾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
“苏大，你说的这话，你把自己说服了吗？”
受那么多罪，演个戏，轻飘飘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就过了，人生想得真是简单。
苏大头皮一紧，硬着脑袋应道：“回六小姐，自是说服了。”
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认，即便说服不了自己，也不能给自己抹黑不是？
苏瑾冷然笑了，看向大夫人。
“娘，您看着办。”
这么拙劣的演技，骗得了谁。
女儿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大夫人岂会心里没有底。
她只是心软，并不傻。
眸子微垂，想了想，说道：“苏大，你回头吧。”
“夫人……”
大夫人挥手，打断苏大的垂死挣扎。
“我心里有数，你告诉苏句，他与我夫妻情分已断，是个时候过来，做个解脱了。”
“解……解脱？”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话是从胆小怯弱，温柔端庄的大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苏大的下巴，差点摔落地上。
“嗯。”大夫人应了一声，不愿再说，继续盛饭。
她颇有礼貌，盛满三碗之后，偏头看他，顺带问了一句。
“你要吃吗？”
锅里的鱼粥，嫩滑香酥，色香俱全，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苏大自是想吃的。
但他没有那个胆子。
摆摆手，“不了，多谢夫人，小人还得回去照顾生病的老爷。”
说完怕受到诱惑，忙不迭离开了。
大夫人目送苏大离开，神色有些复杂。
苏瑾将她的情况收入眼中，摇了摇头。
“娘，你还心疼他？”
“没有。”大夫人果断否认，“这些年来，我早已心冷了。”
才怪。
苏瑾瞥她一眼，低头喝粥。
空气里乍然流传着诡异的静默。
苏玉懵懵懂，犹豫拉着苏瑾的胳膊：“姐姐，那管家叔叔说爹爹生病了吗？”
“他不是你爹爹。”苏瑾没了好气，“这几年在乡下，你过的什么日子，都忘了？”
苏玉咬了咬下唇，委屈又难过。
“没有忘记。”
苏瑾移开视线，不想理她。
“放心，他命那么硬，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都没生病，忽然生病没准有诈。”
只是小孩子，终究还是渴望父爱的，哪怕父母再如何折腾，还是心存希望。
但大夫人好容易开了心结，她总不能因为苏玉那点卑微的念头，就把人往火坑里推。
况且就苏句那渣男本性，即便苏玉接近了他，最终得到的，也会是失望到极点的痛苦。
苏句太过无情。
若是对苏玉和原身抱有半点亲情，何至于那么年幼就丢到乡下，这许多年还不管不顾的？
苏瑾心塞地喝着粥，面色沉凝。
苏玉小心观察她半响，悄悄蹭了过来，拉住她袖子。
“姐姐，你别生气。”
小家伙的眼睛，干净澄澈而带着后悔。
“父亲不是好人，我以后不会再提他了，我有娘亲和姐姐就够了。”
苏瑾心头一软。
娇娇小小的孩子，懂事聪慧而乖巧，岂会让人不怜惜？
而越发怜惜，便越发痛恨苏句。
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都能下手，真不是人。
用过早饭之后，各自忙碌。
苏玉打扫院子，苏瑾翻阅医术做实验，大夫人缝补衣服。
只是没过多大会儿，就挨了几个针眼，血泡冒了一个又一个。
大夫人坚强地没有吭声，继续一边分心缝补，一边扎手。
苏瑾到底看不下去了。
“娘，你要实在担心，就去看看吧。”
省得魂不守舍的，平白折腾自己。
“不去。”
乍然听得声音，大夫人吓了一跳，又被针扎了一下，她一边擦拭着血珠，一边惊惶反驳。
“我没有担心他。”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眼睛正好，能看不见情况？
苏瑾走了过来，拿起她手中针线。
“那就别做针线活了，休息一下。”
大夫人瞅着她脸色，弱弱替自己声明。
“我知道他装病的。”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担心？”苏瑾问。
陷入爱情中的男女，着实叫人头大。
大夫人眼神飘忽，想否认，在苏瑾视线之下，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苏瑾叹口气：“去看看吧，是生是死，看了才好安心。”
破坏人感情，果然是要遭天谴的。
既然如此，顺势而为，顺从本心。
被渣透了，不用别人提醒，就自己懂得放手。
大夫人观察她神色，见她不是说反话，眼眸闪动。
“你不介意？”
“这是娘和父亲的事情，您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处理。”
苏瑾一顶高帽捧了过去，“在我心里，娘是明智冷静的。”
大夫人：“……”
女儿对她这么高期盼，她却老是烂泥糊不上墙，真不好。
犹豫了少许，说道：“那我就去看看，省得这心里不上不下的闹得慌。”
眼见为实，是真是假，见过了自会清楚。
也对得住自己曾经一片痴心。
苏瑾早料到如此，回到自己的位子。
“娘早去早回。”
大夫人应了一声，去屋里整理衣服。
苏玉眼巴巴看着苏瑾。
苏瑾默了默：“你也跟着娘去看看吧。”
人的能力有限，她管得住自己就够了，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苏玉应了一声，眼里的雀跃却怎么都消不掉。
大夫人和苏玉出门了，苏瑾不愿坐在原地浪费时间，就进入异空间，研究她的医疗和试验。
大夫人和苏玉说是快去快回，结果直到天黑，也没个影子回来。
苏瑾从试验中回神，瞅得天黑了，自己弄了点东西吃，左等等不到人，右等等不到人，心头不免焦躁，遂拿了灯笼，打算去找苏句要人。